他笑着,跟现在一样。
“不要!”李晏看着燕三白的嘴角淌下血来,暗红色的,触目惊心。
他倒下的动作仿佛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漫长,所有的时间都变的无比漫长,生锈的锯子在割着他的血肉,每一个呼吸,都是钝痛。
他看见关卿辞大惊失色,看见阿柳茫然无措,看见秋蝉放下剑,那姑娘流着泪,瘫坐在地上。
他冲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像是走过了一生。
慌乱之中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子,李晏紧紧的抱着他,却见他满口鲜血,像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滚烫的眼泪滴在燕三白的脸上,将他的意识又从鬼门关将将拉了回来,他艰难的抬手,抹了抹李晏的眼角,张一张嘴,满口的血,却说不出话来。
清河,清河,清河……
梅公子无声的笑着,笑声里掺杂着痛苦的咳嗽声,下一刻,仿佛也要随风而逝。若问他最恨谁,其实还是李家人罢。当初让罗刹把他掳过去的,不正是李刈吗。冤有头债有主,最后他还是报仇了。
他说过,他不会让李晏死,他值得更好的。
比死更尊贵的待遇,叫生不如死,爱离别,求不得。
就像此刻,他让李晏披荆斩棘一路浴血而来,那么辛苦,那么努力,可最后呢?他只能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愤怒的,绝望的恸哭哀嚎。
得到或者失去,不过都在眨眼之间。
世间从无双全法。
燕三白好像已经没了声息,而李晏的理智,他的冷静,仿佛都随着燕三白的呼吸一起,消失殆尽。他放下燕三白,再站起来,眼中已是血红一片。
所有的厮杀声和爆炸声仿佛都成了他身后之景,他提剑朝着梅公子走去,燕歌行和秋蝉挡在前面,却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
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你们却还活着?!
天下苍生?苍生是谁?又关我何事?!”啊——!”李晏一剑刺中了燕歌行的肚子,他愤怒,痛恨,不甘,大步往前,长剑刺入墙壁,直接将燕歌行钉在了墙面上。右手用力,长剑一寸寸的刺入。
燕歌行往外吐着血,额上青筋暴起,只短短几招便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他抬眼,却在触及李晏的目光时,心中一颤。
他们究竟放出了什么怪物?
这种眼神,太可怕了……就像黎王,像当年的黎王!
然而李晏没有再理会他,他松开握着剑的手,转身去找梅公子。
梅公子已然昏倒在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李晏掐着他的脖子拎起来,本想直接把脖子掐断的,可是顿了顿,他又住手了。
对,燕三白死了。
他死了……
对,不能这么便宜了他……”王爷!”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你快过来!他没死!没死!”
谁?谁没有死?
李晏嚯的转身,看到关卿辞怀中的燕三白,瞳孔猛的一缩。理智回笼,他踉跄着奔过去,伸手颤抖的在他鼻下一探,虽然很微弱,但还有呼吸!
他没死,没死!
第149章 家书泣血
爆炸声停了,但是小梅园依旧没有停止震颤。建在水中的屋舍本就不牢固,这一折腾,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吱呀作响,马上就要散架。
“我们走!”李晏抱起燕三白,关卿辞见暗营的人已经拉起了那姑娘,便转身去带阿柳。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阿柳的衣袖,原本坐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女子,便忽然甩开了他的手,猛地站起来,朝前跑去。
她踉跄着,循着想象中的路线,奔到梅公子身边。这个举动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抱住他,紧紧的靠着他,便再也不走了。
屋宇在倾颓,燕歌行被钉在墙上已经死绝了,小荷跟秋蝉躺在地上,也生死未知。关卿辞看着一脸决然的阿柳,看懂了她的回答,终于,转身离开。
或许,这对阿柳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小梅园终究整个儿都葬在了水底,最后一块瓦砾沉下去时,水面上飘满着一幅幅字画,随着水波,逐渐飘远。
也许在不知名的水岸,有人会捡到其中一副飘摇而来的字画,也不知那上面的诗句,是否就是梅公子写给自己的那一句。
他终究是死了,幸好燕三白还活着,关卿辞想。
然而情况却不容他乐观。
燕三白一直昏迷着,李晏急匆匆的命人召集了苏州府最好的大夫,可所有人面对燕三白的病症,都束手无策。
“王爷恕罪,不是我们不想治,而是燕大人体内情况极其复杂,并不止一种毒素,若在寻常人身上,定撑不过片刻,可燕大人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现在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滚,都给我滚!”李晏坐在床边握着燕三白的手,盛怒之下,无人敢拭其锋。
零丁赶紧让人都出去,他腿上伤也还没好,走路一跛一跛的。他虽然关心燕三白,但此刻也不敢跟李晏待在一个屋了,关门出去看到守在外面的关卿辞,才算找到了知己,“关大人。”
关卿辞朝他点了点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即刻启程吧。”
既然此处无人能治,那便只有换个地方了。他们原先是想看能不能先稳住燕三白的伤势,却没想到寻常大夫连个药方都根本不敢开。那就只有尽早回长安了,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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