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言正每次看见汪敏,总是忍不住要感叹一番——这得意门生竟然撇了读书人的身份,去做那江湖人打打杀杀,他何其心痛啊。
“谨之啊……”果然,言老夫子又念叨开了,汪敏只得在旁悉听教诲,好一通之乎者也噫嘘唏。
待老夫子终于念够了,想起自家夫人还在等他回去用膳,才捋了捋山羊胡子,走了。
汪敏松了一口气,躲在街边竹筐里的书生也松了一口气,可他正想走,罩在身上的竹筐就忽然间被人掀开,他错愕的抬头,刹那间与汪敏四目相对。
他刚刚不是还在那边吗?!书生心里惊讶,仔细观察,这人腰间配着剑,气度不凡,是个……江湖人?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你干嘛掀我竹筐)?”两句话几乎同时响起,两人对视着,顿了一下,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汪敏:“……”
书生:“……”
书生拍拍屁股站起来,打算先走为妙。
汪敏伸手拦住他,“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书生转头看他,“跟你有关系吗?”
“你刚才在躲言夫子,他是我的老师。”
被一言戳破,书生挑起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躲他?兴许我只是特别喜欢蹲在竹筐里呢?”
汪敏也挑眉,“喜欢蹲竹筐?”
“是啊,你没有蹲过,怎么知道蹲在里面舒不舒服。”书生睁眼说瞎话不带打草稿,旁边竹筐的主人,那个卖菜的老农奇怪的瞅了他几眼,像看着什么傻子一样,把买来的一窝小鸡往竹筐里一放,挑着担赶紧走了。
书生摸摸鼻子,不以为意。回头瞪着汪敏,“你再抓着我,我可要喊非礼了!”
汪敏还从来没碰见过这样的书生。
很奇怪。
不像是国子监那帮整天之乎者也的老学究能教出来的,倒像是那座青山里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张嘴,便能语出惊人。
但是印象倒不坏,只是觉得很有个性。
思及此,汪敏放开他,道:“西舍靠近歪脖子柳的院墙上,有一个隐蔽的洞,拨开藤蔓就能看见。”
“嗯?”书生不解。
汪敏却不再说明,“方才是我唐突了,你走吧,再不回去可就要迟到了。”
语毕,汪敏便拱手告辞。书生被他这一提醒,顿时想起来还有正经事要办,一拍脑门,拔腿就跑。
跑的路上想起刚才那人的话,西舍的歪脖子柳?难道是国子监的那棵?他越想越有可能,否则那人怎么可能知道国子监校舍里还有这么一颗奇形怪状的歪脖子柳,于是他紧赶慢赶的过去一看,拨开藤蔓,那里果然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嘿,这下可以不用翻墙了。
书生偷偷进去,再把藤蔓恢复原状,摘掉身上沾着的叶子跑进校舍,看到大家都还在,不禁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相熟的同窗看到他,“哎呀扶笙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去换衣服,斋戒的时间到了。”
“马上就去!”扶笙应了一声,风风火火的跑走了。
蹬蹬蹬的脚步声回荡在木制的走廊里,年前刚刚被几位大臣亲自修理好的校舍意外的结实,一扇扇书窗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细碎的阳光透过窗上的雕花格子洒落在书页上,点燃了墨香。
这只是寻常生活中的一小段故事,看起来那么不起眼,却又好像有些意外之喜。汪敏偶然在长安街头碰到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小师弟,扶笙偶然从素未谋面的师兄那里得到了自由出入国子监的捷径,皆各自安好。
只是汪敏没有特意去打听国子监来了哪些新生,扶笙也无从得知汪敏究竟是谁,日子就这么细水长流的过去了,直到某一天,国子监忽然出了一桩事情。
那天汪敏进宫,有事去见他白大哥,然而他刚走进重霄殿,就听到他语气不太对,听起来不是很愉悦的样子。
然后他往里一探,就见京兆尹裴宋在里头。
这可是个稀客呐。
“此事说大不大,不过是钱财失窃,数额也不算大。但说小也不小,国子监乃是大周最高学府,里面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做出此等事情,实在有愧先贤,你且去查,不用在乎谁谁谁的身份,若出了什么事,尽可来禀报我。只有一点,凡事一定要讲求证据。”
阿白的冷淡显然不是针对裴宋,裴宋走后,他瞧见汪敏也没空招待,招来零丁,“你家王爷呢?”
“王爷在御书房呢,我这就去把他叫回来。”零丁很狗腿,打算卖主求荣。
“不。”阿白拒绝了,“我自己去找他。”
乖乖,这可不妙了。零丁想给王爷通风报信,可时间来不及了,阿白武功虽去了七成,可这近一年时间恢复得也很快啊,嗖嗖嗖的人就不见了。
御书房。
李晏正在低头批阅奏章,一阵风吹过来,门忽然开了,一抬头,就见鲜少光顾的阿白走了进来。看这表情,是要东窗事发。
“你把扶笙接到长安来了?”阿白问。
李晏站起来,走过去牵过他的手,让他坐下,“你知道,扶笙有抱负,可大青乡那地方能读什么书?”
52书库推荐浏览: 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