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正帝闻言,不慌不忙地掀了被子,王喜赶紧给他手忙脚乱地穿龙袍。
皇帝一推他的手,“看你手指头抖的,朕自己来罢!”
等皇帝把衣服一丝不苟地穿好,厮杀声比方才又近了许多。
少帝微微一笑,终于来了。
他踏出暖阁,站在文华殿中,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之声,转身走上丹陛。
文华殿是仅次于金銮殿的第二大殿,平日主要用于除了早朝之外的接见大臣和商议政事。
因此,也是宝殿巍峨、极尽辉煌!
王喜已命人将火烛尽数点燃,将整个殿宇照得宛如白昼。
不到一炷香,殿外呼呼啦啦的甲胄之声,凌乱的奔跑声和厮杀呼喊声,都归于平静。
不知何时,雪停了。
清冷的月光照下来,殿外的雪地上一片银海,寂静柔和,冷月无声。
一队银甲士兵手执长刀从殿门涌入,众星拱月似的走进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彪形大汉,一个是五十余岁的清雅文生。正是拱卫皇宫安全的羽林卫统帅丰子梅和丞相王似道。
龙椅上的嘉正帝脸上一派祥和,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心理素质太高了,脸上平静得很。
他垂首问道“王卿与丰卿,你们这是反了?”
王似道居然身着官服,无比庄重昂首而立,“不,臣没反,只是今夜,陛下突发重病,药石无灵,猝然驾崩,遗诏令皇四弟绵辰继位,陛下加封臣太傅之位,掌佐天子。”
“哦”,皇帝点头,“这么说来,皇四弟将执掌江山,而王卿要做摄政王了?”
王似道但笑不语。
“可是,德福下在茶水和果子里的毒,朕没吃到啊”,嘉正帝一脸惋惜,“看来,朕一时半会儿还驾崩不了啊,怎么办呢?”
王似道猛地瞪大了眼睛,向后倒退了一步,难怪,看他也不像毒发的样子。
他不知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居然让皇帝洞悉了先机,心中大乱,但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他踏前两步,仰起头,似笑非笑地往上看,“即便德福失了手,陛下还是得驾崩!”
正在此时,后殿传来高扬清朗的厉喝,“王似道,尔等罔顾两代君恩,欲挟幼主,以令诸侯,真乃狂悖忤逆,狼子野心,”随着这声喝斥,后殿冲出了一队兵甲,整整齐齐地拱卫在帝座丹陛之下,队伍井然有序,刀枪霍然生光。
慕清沣身着紧身利落的窄袖箭衣,英姿勃发地站在前面,他把目光投向殿外的夜色,“王似道,你听到了吗,宫外的搏杀声”,他转回头来,盯住王似道慌张抽搐的脸,语音虽轻,却极具压迫,“那是禁卫营杀敌的声音,你那五千人……恐怕已俱成亡魂,你还不降么?”
王似道骇然,瞪着血红的眼,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撕成碎片,他指着慕清沣咬牙切齿道,“你……”
“本王怎会知道你的意图?”慕清沣唇角挂上一抹冷笑,“从本王知晓了‘德阳宫’那位真正的身世起,王似道,你之所谋已昭然若揭,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昨夜‘鄱阳侯’萧朝训已奉命秘密进京,就等瓮中捉鳖!”
他摇头叹息,“王大人,做人怎能如此贪心……”
四皇子身世事关先皇清誉,事关皇家颜面,慕清沣在此无意点破,稍加提点,便将王似道的图谋打入十八层地狱。
“哈哈……”时也命也,王似道仰天大笑,他苦心孤诣数载,如今尽化流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止住笑,“慕清沣,真是好算计,老夫终究小看了你。”
“好说”,慕清沣莞尔,“王大人不是小看了本王,是高估了你自己,一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徒,能翻起什么大浪,你现在束手就擒,本王或可向皇上求情赏你个好死!”
“是么,”王似道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层层绽开,似被仇恨阴损填满,双眸泛着红光,再不复清雅形象,他嘴唇一咧,“成王败寇而已,老夫心甘情愿,更何况还有一人陪老夫一起去地府,也不算孤单凄凉!”
慕清沣不明何意,就见王似道身后侍卫忽然向两边散开,露出中间被绳捆索绑的一个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压在他颈间,脸颊上红肿指印未褪,唇边带血,发髻蓬乱,容颜憔悴不堪,只有一双眼睛炯炯发亮,默默地凝视着慕清沣。
“王爷”,王似道心知大势已去,却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乖戾地笑着,声音像飞过夜空的乌鸹,刮得人心头极不舒服,“顾公子还真是对您情深意重,一封假信就诱得他自投罗网,啧啧,不得不说,你在他身上没少下功夫吧!”
他把顾少白嘴里的布条扯掉,“顾公子,你愿意陪老夫一起死么?”
顾少白充耳不闻,也自始至终没有看过王似道一眼,只是怔怔地望着慕清沣,虽然打死也料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胸腔里却还是有轰然的狂喜。
原来,两世为人,最爱的最喜欢的最无法割舍的依然是他!
慕清沣面上虽冷,眼睛里却难掩焦急,他真想抽自己两耳光,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没想到王似道手段如此阴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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