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老板出了房门,并没有急于找店小二要吃的,而是直接出了客栈,在门口稍作停留便沿着土路,来到了西边一堵倒塌了一半儿的土墙边。
墙影里站着一个面容齐整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却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风霜感,车老板健步靠近他。
年轻人静静地看了眼这个四十出头,面貌有些丑陋的中年人,他自然知道,这并非他的真面目,也不多做打量,轻声道,“何人?”
车老板拱了拱手,“羽十三见过冷侍卫长。”
他态度绝不倨傲,却也不自称属下,他是暗卫,除了慕清沣,就只听问心的命令。
冷东道,“王爷遣我来问,他怎样了?”
“不好”,羽十三简略地回答。
……
羽十三回来的时候,顾少白已是迷离状态,一半是饿的,一半是羊膻味儿给熏的。
羽十三把冷东交给他的一个篮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一粒“归元丹”和一包蜂蜜玫瑰双层酥以及一小袋山楂糖。
临出门时倒的茶早就凉透了,他重新倒了热茶,放在床边。
一手扶着顾少白,一手把“归元丹”塞进他嘴里,把热茶凑上他唇边灌了一口,“咕噜”一声,丸药入腹,他把顾少白重新放平躺下,然后,默默地坐在一个木头小凳上,盯着一豆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跟了慕清沣这么多年,他一度以为王爷是个断情绝念的人,没想到,也会有人能让他牵挂若此,原来,他不是不会动情,而是,没有遇到可让他动情的人!
那么,问心呢?
“十三羽杀卫”里,问心与他私下的感情最好,因此,他也最知道问心的执着,问心那么美、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慕清沣会不喜欢呢!
正胡思乱想,就听到顾少白像蚊蚋似的□□了一声,总算吐出来一口气儿,羽十三知道,这是“归元丹”起作用了。
顾少白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羽十三递过来的热茶,呷了两口,“石老板,你是不是喂我吃了什么药啊?”
虽然昏昏沉沉,但最起码的感知还是有的。
羽十三/反应了半天,才想起这“石老板”是自己,当初顾少白问他姓名,他随便说了句十三,顾少白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姓石名三了。
“石三”挠了挠头,“哦,我看你病得厉害,就出门找镇上郎中买了颗补气的药。”
顾少白咂了咂齿间淡淡的苦味,“你别说,这药好还挺管用的,我好像不那么难受了,要不,你再去买几丸,我留着慢慢吃。”
羽十三直想翻白眼,那可是“归元丹”啊,南疆每年统共就进贡那么十颗,皇帝和王爷对半一分,王爷到手也就五颗,你中毒时吃了一颗,现在又一颗,都两颗了,呜呜……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尝过味儿呢,你还要慢慢吃!
他苦瓜的脸色,没让顾少白看出来,他们暗卫的面具虽多,却远不如“墨衣楼”的精细,也就蒙蒙外行人。
所以,顾少白一路对着的总是一张呆板的脸,他一直以为“石三”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实人呢!
此刻,不苟言笑的“石三”脸不红心不跳地张嘴就撒谎,“那个郎中说这种药他也只有一颗,因为其中一味药材难得,所以一直做不出来。”
顾少白颇为可惜地“哦”了一声,紧接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递了过去。
“石老板,明日我就到地方了,这是车资以及买药的钱,多出来的就算您这几天的辛苦钱了,还得多谢您这一路的照顾呢!”
羽十三接过去,连看都不看就揣进了怀里,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回去还得给王爷交账。
顾少白略一错愕,没看出来,还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
羽十三把桌上的篮子放在他盖着被子的大腿上,简短地说道,“吃吧!”
顾少白低头一看,大喜,居然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蜂蜜玫瑰酥和山楂糖,不是做梦吧!
“你……”
他正想问石三从哪里买的,石三却主动说道,“刚才去找郎中的路上,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婆婆沿街叫卖,我就买了些……”小祖宗,你可千万别说让我再去多买些留着慢慢吃,先堵住你的嘴,想买没地方买了。
顾少白觉得自己离开慕清沣以后,运气好得简直匪夷所思。
所以,当石三吃了两斤羊头肉喝了两碗羊杂粉条汤上楼的时候,发现顾少白沾了满脸的点心渣子,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翌日,顾少白感觉比前些日子精神了许多,他与羽十三一起坐在车辕上,看他赶车。
难得,今日的风沙不大,天空碧蓝碧蓝的,一丝云彩也没有。
临近中午,转过一道山梁,远远地望见一座黄灰的城墙,耸立于蓝天之下,透着一种厚重粗糙的野性。
顾少白不禁深深长长地吸了口气,很想扬声大喊:漠北,我来了!父亲二哥,我来了!
话未出口,突然,一个影子闯进心里,有点乐极生悲,慕清沣也在这里啊!
他转而向天祈祷,千万别再遇到他!
进了城,顾少白下了马车,对羽十三连声道谢后,目送他驾着马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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