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云霜的脸又热了几分。
什么怀念天剑峰的天气,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在说幻境之中,他允计荀同床而眠之事。
旁人听不出端倪,可落在云霜耳朵,却字字滚烫。
这人真是……
到了日落时分,雁南楼果然派了阿淙过来,带他们去炼药房。
彼时,他正弯腰捣着药罐,样子十分认真,间或低咳两声,不适地皱起眉头。
笃笃两声扣门声之后,计荀关切地声音响起:“雁先生可是得了寒疾,怎一直咳嗽着?”
雁南楼回身看了他们一眼,示意随意坐,继续捣鼓他的草药,垂眸淡淡道:“不是寒疾,老毛病了。”
计荀扶着云霜坐下,打量四周,微笑道:“先生医术如此高超,是什么疑难之症,竟也不能治愈?”
雁南楼锤药的手一顿,随即又“咚咚咚”地捣起来:“这又何奇怪?我是先天之症,底子不好,比不得康健之体,自是难治一些。”
他将捣好的药汁倒入旁边火炉上正咕噜咕噜煮着的药汁里头,这才踱步走了过来。
掀开衣袍坐下,他淡淡道:“手拿过来。”
这便是要开始诊脉了,云霜听话地将手腕抬放到桌上,挽起衣袖。
一阵窸窣之声后,几根冰凉的手指搭在了脉搏之上。
云霜乌黑的睫羽微颤,心中生出一丝讶异,他是半人半魂之体,体温向来比旁人更低一些,却没有想到雁南楼的体温竟比他又低了许多,无端让人想起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雁南楼面无表情地诊完脉,又倾身过去,拨开云霜的眼皮,仔细看了看。
“算你命大。”雁南楼取过白布擦了擦手,转回药煲之处,淡淡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之前必然是在极寒的水中,泡了几日,以致寒气入体,虚弱不堪。如此状况之下,强行调用灵力,更是遭受了反噬之殇。两伤并重,还未好全,怕是嫌自己命太长,竟又连续数个时辰源源不断地为他人输送灵力,如今伤及灵脉,只瞎了一双眼睛,算得了什么?能捡回一条命,都是老天爷眷顾。”
云霜的手有些慌乱地蜷缩了下,如坐针毡般地动了动,似乎想出声打断雁南楼,但良好的教养却又让他不好意思打断。
即便目不能视,他也有感觉,计荀在看着他,那目光实在太过灼热,叫人心中难安。
果然,片刻之后,计荀的声音略带了些嘶哑地响起来,听得云霜心中一紧。
“先生说得没错,不过他并非单纯输送灵力,是在炼化玄心兰草。”
雁南楼嗤笑一声:“炼化玄心兰草?那就对了,不知死活。”
雁南楼将煲好的药倒入药碗中。
药汁浓稠,显出极深的黑色,霎时将屋内其余的药味压制了下去。
他端着药碗走回来,放到云霜面前:“喝了吧。寒气和反噬之殇皆好解决,独这灵脉受损,极难恢复。稍有差错,一身修为尽废。”说到这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悲痛的神色,随即将紧握成拳的手藏于宽大衣袖之中,垂眸道,“这药要连喝十日,不可间断,还需一人为你打通闭塞经脉,将药效化开。”
雁南楼将目光转至计荀身上,交代道:“每日这个时辰过来找我,喝药之后,就去浴池浸泡。浴池之水,我加了特制的药粉,等他在水中泡一阵,身上烫出红色,你再行为他化开药效,则事半功倍。”
两人道了谢,雁南楼淡淡点了下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唯余两人呼吸之声交错起伏。
云霜心中微慌,掩饰一般摸索着去找药碗,指尖才刚触碰到一丝温热,计荀便飞快地伸手过来,将药碗拿开了,声音微哑:“等一下,我看看。”他低头嗅了嗅药汁的味道,似乎是在仔细辨认其中有何药物。
过了片刻,计荀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开,将药重新递回给云霜:“喝吧,应该无事。”
云霜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喝着。
这药实在太苦,入口堪称难以下咽。
云霜几次停下来,抿着嘴角,眉头紧皱,可还是一声不吭地慢慢将它喝完了。
“我喝完了,走罢。”
云霜刚放下药碗,唇瓣上就被抵了一颗东西,顺势滑入他的口腔之中。
甜意随着津液弥漫开来,将那一阵让人恶心的苦涩之味压了下去。
计荀目光温柔,唇角带着笑:“甜么?”
舌尖滑过圆润可爱的糖果,甜意一路直达心底,云霜浅笑着点头:“哪里来的?”
计荀笑了笑,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找那小童换的。”
他必然是在来之前就已备好了这个,心思细腻,体贴非常。
只有将一个人始终放在心尖上想着,护着,才能万事为他做得如此妥帖。
云霜心中似流淌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忍不住也用力回握了下两人紧握的双手。
计荀刻意动了动手指,挠他掌心,笑着调侃:“这就结了?若真要谢我,不如……”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话,热气若有似无地呵在云霜耳朵上,“不如今夜,我们抵足而眠,秉烛夜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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