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辰现如今不是珍爱他之人,他不可过分亲近。
但他一坐起身,竟又被高辰按着后脑勺,伏于高辰心口了。
高辰的吐息一点不落地打在他头顶的戒疤之上:“师兄,我们不是好友么?你若是不开心了,要人安慰,直言便可。”
慧忻闷声道:“师兄无须你安慰,你让师兄在你怀中睡一会儿罢。”
“好罢。”高辰垂首望着吐息逐渐均匀的慧忻,心中暗道:却原来师兄这么瘦弱么?
慧忻沉睡于高辰怀中,右手却还抓着那大白馒头不放。
高辰见慧忻久睡不醒,瞧着流泻进窗枢的月光,实在忍不住倦意,便拥着慧忻躺在了床榻上。
慧忻并未被他这一动作吵醒,反而兀自圈住了他的腰身,过了片刻,竟连那双足都缠上了他的双足。
高辰颇感不适,但却又舍不得吵醒慧忻,便将就着睡了。
次日,慧忻思绪昏沉,半撑开眼帘,下意识地转过首去瞧天色,竟然发觉自己床榻上尚有一人。
他登地跳下了床榻,一望,见是高辰,第一反应便是垂眼去瞧自己的僧袍。
直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僧袍完好,自己并未逼着高辰将自己如何了。
他又细细地去端详高辰,高辰应是倦极了,不曾被他一番举动闹醒。
他抬起右手来,欲要隔空去描摹高辰的容貌,竟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上还抓着那大白馒头。
那大白馒头上头印了他的指痕,却已硬得磕手了,想来不易入口。
他将那大白馒头换到左手,以右手描摹起了高辰的容貌来,高辰再有一月半才过十六岁的生辰,尚未长成,眉宇间除却稚嫩,已隐隐有帝王之相。
高辰的生父继位十二年来,全无政绩,虽算不上民不聊生,但时有小规模的暴动,又有旱灾、洪灾、蝗灾等自然灾害以及种种人祸,他救灾无能,任人唯亲,耳根子软,受不得枕边风,导致外戚掌权。
高辰才该是这大隐之主,享用那遮天权势、泼天富贵。
且不坐上帝王之位,随着高辰年龄渐长,愈加出类拔萃,必然会与上一世一般,惹来杀身之祸。
无论如何,即便不要这条性命,他都不可能眼见高辰重蹈覆辙。
他思索着该如何谋朝篡位,而后坐于桌案前,就着冰凉的白水吃起了大白馒头来。
直到快至早课时辰了,他才唤醒高辰。
高辰见那大白馒头被慧忻用尽了,道:“那大白馒头隔日已发硬了罢?师兄你还吃它作甚么?”
慧忻微笑道:“因为这个大白馒头是你送予师兄的生辰贺礼,师兄定然要将它吃尽。”
——且那大白馒头可称是你我前世的媒人。
高辰歉然道:“师兄,如今我身外长物,待明年,我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偷来的大白馒头与你作生辰贺礼。”
下一年,慧忻生辰,收到了高辰送他的崭新僧袍以及一个头来的大白馒头。
其后,慧忻明面上仍是隐仙寺的出家之人,暗地里,却借着讲经的名义,趁机引起民愤,并刻意与民间有些实力的乡绅、富户等用得上之人交好。
同他交好之人自然不会想到一个十余岁的小和尚会有甚么企图,又因慧忻的经讲得好,生得有几分佛像,便时常邀他讲经。
隐仙寺慧忻之名便这么流传了开去,一传十,十传百,由于慧忻的师傅长期隐居不出之故,慧忻的名声居然盖过了他的师傅。
慧忻从来不是爱出风头之人,之前,若有师傅或者师兄弟在身侧,他是向来不发言的。
故而,师傅对于慧忻的转变甚是吃惊,但这并非恶事,他无意出手干预。
慧忻不擅长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起初,他连讲经都讲不利索,但时日一长,他已可与任何人谈笑风云。
高辰是第一个察觉到慧忻的转变之人,他又是崇拜慧忻端坐于众人中央宝相庄严的姿态,又是生恐自己在慧忻眼中泯然于众。
但只消一与慧忻独处,慧忻便又会变回那个疼爱他的师兄。
他松了口气,心中莫名地生出隐秘的欢喜——只有我是不一样的。
高辰及冠之时,身量已高过慧忻一个半头了,他是俗家弟子,无须剃度,便按习俗,由师傅主持了简单的冠礼。
京城并未在这一日传来任何消息,好似高辰并非那九五之尊所出。
行过冠礼后,师傅免了高辰一日的功课,要他想做甚么,便去做甚么。
高辰便指了指慧忻道:“师傅,我想与师兄一道去镇上。”
师傅颔首应允,高辰便与慧忻下了山去。
山下慧忻的信徒众多,每走一段路便有人同慧忻打招呼。
慧忻双手合十,口呼佛语,与讲经时一般模样。
慧忻年二十又一,愈发得宝相庄严,在灿烂晨光的笼罩下,一身的僧袍似有佛光。
高辰不知为何竟觉挪不开眼,阴暗地想将慧忻藏于怀中,不教旁人瞧见半点。
俩人去了镇上,这镇子不大,但早市上却也是一团热闹。
高辰近日为一盐商超度厉鬼,赚了些银两,一部分交予师傅后,还有剩余的。
他怀中揣着一块碎银,大方地对慧忻道:“师兄,你要吃甚么?只管与师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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