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重台履的足尖不慎惊到了几颗小石子,那几颗小石子无力地滚翻了几圈,旋即堕入了深渊当中。
自己莫不是又发梦了罢?
酆如归不及回过首去,却被人勾住了腰身,他的后背即刻贴上了那人的心口。
须臾,他闻得那人道:“你且小心些。”
他猛然回首,凝望着姜无岐道:“你亦能看见这深渊么?”
姜无岐颔首道:“贫道亦能看见这深渊。”
酆如归心中迷惑丛生:“那这深渊究竟是幻象,亦或是真实?”
姜无岐松开酆如归,答道:“贫道不知,我们不如先回房中去再作打算。”
“便如此罢。”酆如归推开房门,里头竟不是不久前的模样,窗台、床榻、桌案、矮凳全数不见了,连那面附着血手印的墙面都再不可见,而今这里头空无一物,无边无际。
他不安地去抓姜无岐的手,幸而姜无岐不曾消失不见。
“你勿要害怕,贫道定会护你周全。”酆如归的气力甚大,指根几乎要将他的手指生生掐断,指尖更是已没入了他的手背,姜无岐知晓酆如归是当真害怕了,便任由酆如归去了。
少时,又有刺耳的海浪声由远及近,从那瞧不出边际的尽头奔来。
汹涌的波涛已到了一里之外,不多时,便能将他们灭顶,而身后却是万丈深渊,退不得。
该如何是好?
酆如归一手牵着姜无岐,一手拍在地面上,登时内息涌动,内息凝于指尖化作白光,呼啸而去,利落地破开了已近在百步的波涛。
十人高的波涛当即往两边去了,波涛的中央竟是犹如真正的海底,长着色彩斑斓的珊瑚,又有无数尾的绚丽鱼类拼命地往有海水处去了。
但不过一弹指,珊瑚斑斓不再,变作了焦黑,鱼类腐臭发烂,鱼眼珠子凸起,又有虾、蟹、海星等活物死在被酆如归破开的波涛中央。
这些活物的尸体诡异地愈积愈多,眨眼间竟是较酆如归要高上许多。
波涛越过了酆如归与姜无岐两侧,擦着悬崖峭壁,奔流而下,俩人所站立之处是方才酆如归以内息破开的,但未予他们半点松懈的功夫,那尸山居然朝他们倾覆了过来。
姜无岐抱起酆如归的腰身,身形一动,双足踏于海浪上。
但这海浪下却猝然生出了密密的人手来,欲要将姜无岐的双足扯下。
这些人手有老人的手,有年轻人的手,甚至还有婴孩的手;有富贵子的手,亦有耕田人的手;有完好无损的,亦有五指残缺的。
酆如归怕姜无岐下不了手,遂变出一条红色绸缎来,这红绸看似柔软,却锋利无比,刹那间,姜无岐足下的千万只手便被斩断了。
但那些手却不肯退去,即便只余下一根手指,都要向着姜无岐的双足而去。
姜无岐唤出拂尘来,拂尘一抽,已然覆上他足底、足踝的手便纷纷坠落了下去。
少顷,那些手却又纠缠了上来。
酆如归那红绸也不客气,逐一将那些手绞成肉泥。
成为肉泥后,那些手总算安静了下来,浮于海面上。
被酆如归破开的波涛不知何时又闭合了起来,姜无岐抱着酆如归立于茫茫海面之上,底下的海水被从肉泥处流泻出来的血液染作了猩红,他们身后依旧是万丈深渊。
海水的咸苦混着人血的腥甜充斥着鼻尖,令人直欲作呕,耳侧则是好似永不会停歇的波涛声。
幸好有姜无岐在,有姜无岐在,他便能无所畏惧。
酆如归以双手缠住姜无岐的脖颈,右耳贴在姜无岐的心口,倾听着姜无岐的心跳。
错觉骤然而起,许,这便是他与姜无岐的一生一世了。
第51章 :望乡台·其十
酆如归抿唇低笑,心里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他藏于姜无岐后颈的双手时而纠结在一处,时而松开,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姜无岐的肩骨。
底下的血海更为汹涌了,波浪滔天,浪涛挟带着肉泥与根根手骨、指骨冲上天去。
一时间,原本昏昏暗暗的天空被晕染成了一片血色,仿若艳丽至极的火烧云,将天空烧至滚烫。
姜无岐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却古怪地瞧见那悬崖峭壁上竟生着一株苦艾草,在血水的冲刷下,摇摇晃晃着。
苦艾草向阳而生,呈碧绿色,香气浓烈,略带辛辣味,且具有致幻性。
他与酆如归会陷入幻象,逃脱不得,十之八九与这苦艾草有干系。
他遂附到酆如归耳侧道:“方才可有一株苦艾草长于那悬崖峭壁之上?”
酆如归尚且沉醉在虚假的一生一世中,闻言,凝定心神,思忖须臾,答道:“那悬崖峭壁上方才并无苦艾草。”
姜无岐猜测道:“许我们是被困于一迷魂阵当中,那苦艾草便是阵眼,毁去阵眼,我们便能出这迷魂阵。”
酆如归将心尖绮念压至心底,肃然道:“又或许这苦艾草是为了引诱你我上当,我们毁了这苦艾草便会堕入更为可怖的幻象。”
“但我们不能一直被困于此处……”姜无岐怕判断失误,连累了酆如归,沉吟片刻,“我们还是姑且以静制动罢,看看这幻象还能如何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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