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常说:“明家养出了两个药罐子。”就是这个理,霍冰的腿要抓药,常年服用补药,明慎从小身体差,也是小病不断的主,收租得来的钱大半都去换了药材,剩下的钱就紧巴巴的过,每年也不剩什么。
在宫里他是皇后,在外头就是个六品芝麻官,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明慎翻出他赶路进京的存银,又从他哥的行李中翻了戥子和钢剪出来,剪了几块银子后一称,还差一点,于是又很舍不得地拿出最后一块整银,把它剪碎了补上,而后拿出去递给礼官的侍从。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霍冰还在跟礼官谈天说地,于是过去吱了一声,说自己有些困了,先去睡个午觉。
他这几天一直睡不好,浅眠,睡不着的时候,经常就想到几天前玉旻动怒时的表情,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明慎始终没弄明白他为什么动这么大的火。
送美女,为什么王跋可以,他就不可以?真要算到明面上,他的身份更应该劝勉玉旻早日纳妃,好让江山后继有人。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地在按照玉旻的要求在做,在外是臣,在内是后,玉旻搞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他也都答应了下来,这样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左右睡不着,片刻过后,霍冰进他房里来了,见他还没睡,于是推了推他:“往里去一点。”
明慎听话地贴着墙角睡了,霍冰爬上来,把自己的腿费力的拎上来,又去跟明慎抢被子。明慎乖乖把被子让给他了。
霍冰道:“还不开心呐,我的乖慎慎?”
明慎有气无力地道:“每个被陛下当庭训斥还罚了俸禄,并且闹得人尽皆知的人,都是开心不起来的。”
“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霍冰伸过来摸了摸他的手,发觉不算特别凉,于是放下心来 。
明慎道:“记得,哥,你说送美女过去是缓兵之计,王跋最近几天百般讨好陛下,陛下不能立刻表态,于是需要我们也效法此行,让陛下有个比对,既能拒绝王跋的殷勤,还要能哄住王跋,让他觉得旻哥哥还不打算彻底撕破脸。所以我罚得特别重一些,王跋特别轻一些,虽然都是受罚了,他也会觉着这是旻哥哥的恩宠。”
“不错,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不高兴呢?”霍冰接着问。
明慎有点难过地说:“可是旻哥哥好像是真的生气,而不是假的。我分得清他假装生气和真生气的。”
“真生气又如何?假生气又如何?他此举一出,满朝都听说了你的名字,晓得这是个不自量力想要讨好陛下却被当庭训斥的小官,若他们认为你是卜瑜那一边的,那么暂时不会忌惮你,对你下手;如若他们认为你不是卜瑜那一边的,那更好。”霍冰说到这里感叹了一下,“哄住了王跋,哄住了满朝文武,为你撇清党派关系,又是一石三鸟,你的这位陛下做起事来还真是图简单省事。”
明慎仍旧闷闷不乐:“哦。”
“乖慎慎,别难过,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霍冰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当时你太小,我去霍家时也去得太早,恐怕你不怎么记得了……哥哥讲给你听,那时候父亲母亲要我们一同备考童子科,要我教你学书,还另外塞了一个亲戚的孩子过来。我们都很讨厌那个人,因为他惯会抢功拍马屁,还故意弄脏过你的课业本,还记得吗?”
明慎全无印象:“不记得了。”他那时太小,还不记事,连当年抄家的光景都记不太清楚的孩子,又能指望他能看清几年的弯弯绕绕呢?
“不记得没关系,哥接着跟你说。当时我们都很讨厌那个人,我便趁那人不在的一天,当着父亲的面突然训斥你,问你为什么只知道跟别人玩,学了坏,连课业本都能弄脏,你当时委屈得直哭,父亲听后,认为那亲戚的孩子带坏了你,于是将他送了回去。那之后我给你买了五碗鸡蛋米酒你才肯跟我说话。”
明慎嘟哝道:“哥,你可真坏。”
霍冰轻松地笑了笑:“是啊,我很坏的。那之后你懂了,经常与我合起来演戏,咱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我时常觉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说不定会跟着我变成一个聪明的小坏蛋。”
明慎瞅他。
霍冰又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脑门,笑着大叹道:“可惜,可惜!你却跟着另一个家伙长成了小傻瓜,一点坏人气质都没有了。”
明慎把被子又给他分了一点,嘀咕道:“你就别埋汰我了,哥。”
“那你也别难过了,这事怪哥哥,没提前跟你说好,也没让你有个心理准备。”霍冰道,“不过哥跟你保证,狗皇帝会后悔的,他敢凶你,保管他以后吃不了兜着走,还要上门来请你。”
明慎被他一句“狗皇帝”逗笑了:“别闹了,哥。我想好啦,只要为了旻哥哥好,我受一点口头上的委屈也没什么,交一点罚款也没什么,连这座宅邸都是旻哥哥帮我们买回来的,我实在也没有理由生气。等我缓过一阵就好啦。”
霍冰却认真起来:“谁要你缓?缓什么缓?我们家慎慎凭什么受这种委屈,我还就真不信了,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他来哄哄你,必须哄。开玩笑呢,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弟弟,他当了皇帝就能这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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