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余逸看着一瞬间暴怒的李得明,顿时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这是哪里说错了话,却也不敢同那样的李得明再说话。他的相公温柔体贴,平时嘴角总挂着淡淡的笑意,翘着标准的微笑唇,见人便是友好招呼,在他们那地方风评极好,他也因此沾了不少的光,并引以为傲。
可面前这人,忽然让人觉得喜怒无常,神情间有些可怖,带着一股浓重的疏离感,总是打断他说话,却也蛮横不听他解释,即便两人面庞相同,声音相似,但余逸也有了小脾气,甚至于他开始怀疑,眼前那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相公,他的相公不会这样。
“我不是东北虎。”李得明迫切想要回避自己秃毛的事实,便也忽略了余逸为何会知道自己如此的原因,只是回答道,“之前说我是老虎,也是骗你的,我只是想吓吓你,让你别再一直跟着我,我们不吃狐狸,我是食草类动物。”
他随口找了个物种:“我是一头牛,我只吃青青绿草。”
从虎到牛,东北虎的尊严突然荡然无存,但总比被人认为秃毛好些,李得明告诉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别跟这人起了冲突,他现在腿上受伤严重,或许不会是这只狐狸的对手,得缓缓,得找到牧清才好。
那么棵大桃树,究竟是在哪里睡着了,李得明不明白,都过了一天一宿,总该找来了,再不济,那等到中午,也总该到了。
“牛,牛啊。”余逸眼中的光亮彻底消失不见,低头喃喃自语道,“你最讨厌牛,你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骗我的。”
“你不是我的相公。”余逸平时虽爱哭,但也只会在亲近人面前哭,比如对着牧清,或对着他那不知道在何处的相公,对待外人又是另外一张脸,他擦尽眼角的泪粒,勉强冲着李得明笑,又道歉道,“对不起啊。”
“没关系。”李得明硬邦邦地答。
“是明明的朋友对吗?”对着李得明那张脸,余逸总觉得心中悸动不已,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同他脉脉对视,而是说,“我找几个小朋友出来接你吧。”
“那就谢谢了。”李得明对他点头道谢。
等余逸一走,李得明那紧绷的肩膀便又迅速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也逐渐开始运转,想着总算是摆脱了这个稀奇古怪的余逸。可在那之后,他仰靠在石壁上认真去看离去那人的背影时,一股无力和空虚感便又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渗透进他的每一管血液之中,让李得明忽然想要彷徨落泪。
“喂,你等一下。”他出声叫住余逸。
余逸不敢看他的眼睛,背对着他躲躲闪闪道:“有事吗。”
语气比当初喊麦那会还要冷漠几分,低到冰点,李得明便忽然有些难受和不开心起来,想着要同他说些话,应该说些什么好,他是这样想,我得跟他说,我是一只老虎,我......
我没有毛这几字李得明还是说不出口,他纠结片刻后,最终还是小声道:“没事了。”
“没事了?”余逸反问他。
李得明便有些心虚,说:“给我拿点草,我饿了。”
哦,原来还真是牛,余逸没有表情地往前走,找了几个小朋友出来,做了一顶简陋的椅子,慢慢把李得明拉至洞穴,给了他一把刚刚收割、洗净了污泥的湿草,说:“吃吧。”
李得明躺在那张简陋的床上,吃了一小口,等人走后悄悄扔了大半,盘腿再坐起来,撑着下巴等牧清来救他。
他现在心中杂乱无章,毫无头绪,也就只有见到牧清,才能够救命了。
到时候还得跟他算账,怎么就把自己无毛的事情给说出去了,要不是见他头发触感极佳,模样乖巧喜人,他非得好好得给教训一把。
洞中空间窄小昏暗,见不得外面的光,加之山中刚下过阵雨,气氛阴阴沉沉,李得明忍不住胡思乱想,莫名其妙想了挺多的东西,忽然便想到方才那只迅猛朝自己扑来的余逸,原型膨胀漂亮,毛发蓬松有形,让人心生羡慕。
哎,他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他好似是做不成浪子了,怎么心中情绪如此怪异,还有那方才、那方才,是不是太凶了些,似乎是吓到了那人。
烦,烦躁。
丝毫听不到李得明召唤的牧清依旧浑浑噩噩地在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久,起初精神激昂,到中期疲软无力,再到如今后期,步子似是结了冰,得要费上好些力气才能走上一两小步,不知道回去的契机究竟在何处。
或许、或许是永远等不到那个契机,穿越空间之事,牧清也是偶尔才听人说过,并不常见,几乎所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遇见一次,他这就是踩了狗屎交了运,说好,也能说不好,好是长了见识,不好便是怕是要就此死在这无声无息的世界中,再也见不到日思夜想的那人。
辛辛苦苦看他长大,可还看不到陆玉锵结婚生子,生子或许是没有了,他那干儿子喜欢男人,两个男人根本生不出孩子,但作为一个老一辈,总希望能看到他同一人携老而去,也算是了却了牧清的一桩心愿。
他这会儿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漫无目的地在那雪地中四处游荡,偶尔时候回头看去,便见皑皑白雪中留了一串整齐的脚印,是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可那些脚印偏又都脆弱不堪一击,雪继续飘飘扬扬地下着,很快便会将他的所有痕迹掩埋,甚至于或许再过不久,这个牧清也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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