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溦端了一碗姜汤,轻轻地将裴瑍扶起来,试图让他喝进去一点,只是裴瑍紧紧地抿着唇,眉头也打着结,似乎很是难受。谢溦只好施法撬开他的唇齿,将那一碗姜汤尽数灌了下去。
尽人事听天命,这下便看这位裴少爷的气运和命数了。
谢溦合起小茅屋的门,换了个地方嗑瓜子去了。
第二日天光方亮,谢溦便听到小房间里传来瓷碗打碎的清脆声音,他提起庙前的扫帚,推开了小茅屋的门。谢溦看到裴瑍伸手想要去捡地上的碎瓷,出声制止了他:“别把手划破了,让我来整理吧。”
裴瑍坐回了榻上,谢溦将大块的瓷片都捡起来,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清扫了细碎的瓷渣,才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裴瑍。裴瑍双手接过茶杯,哑声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谢溦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戏文里的主角被搭救之后说的几乎都是这句话,于是他答道:“不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他上前用指尖轻轻地触了一下裴瑍的额头,裴瑍僵硬得就像他庙里那座神像,他收回手:“不发热了。”
裴瑍向后退了退:“多谢,只是你搭助了我,恐怕要被那些人刁难。”
谢溦笑了笑:“他们不知道你在这里,裴少爷大可安心。”
裴瑍暗生疑虑,想握住衣袖里的那把匕首,却握了个空:“原来你认识我。”
谢溦摇了摇头道:“我是这座土地庙的清扫人,尊祖母每月初二都会来这土地庙中供奉,她经常为自己的孙儿祈愿。我昨日听追你的人提到了你的名字,便将你藏在了这里。”
裴瑍忽然闭了闭双眼,道:“原来如此。”他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再睁开眼时,谢溦看到他眼底湿漉漉的。
他忽然站起身来,对谢溦说:“既是这般,我应该告辞了,再停留在此处,恐怕要连累你。”
谢溦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一旁,从裴瑍那身褪下的衣物里拿出昨日一同收起的匕首,递给了他:“还是等你伤养好了再说,这庙虽不大,却也藏得住你,不必担心。”
裴瑍收回自己的匕首,眼睫低垂。谢溦拍了拍他的肩,道:“再休息一会吧,等你醒了,我给你换药。”
裴瑍伤得不重,只是发热之后精神也不大好,躺下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沉睡。谢溦听到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替他掖了下被角。他面容因失血显得有些苍白,眼睫浓密纤长,过了一夜有些粘在一起,谢溦打湿手帕帮他擦了擦,便上天庭找源贞神君叙话去了。
天枢宫一切都井然有序,谢溦叫住一个洒扫的小童,问道:“请问你可知源贞神君在何处?”
小童答道:“源贞神君被星君叫去了。”
谢溦想到度厄星君那张宛若常年不化的坚冰般的面容,决定还是回源贞神君殿里等候他。所幸不过多久源贞神君便回来了,抱着一叠厚厚的卷宗,面容倦怠。谢溦扬了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
源贞把那一叠卷宗重重地放在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谢溦问道:“这是怎么了?”
源贞一杯茶下肚,顺了一口气,答道:“星君说这几份卷宗写得不好,让我拿回来重写。”
谢溦递给他一包炒好的瓜子,叹道:“别气别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包瓜子是一个来他庙里供奉的农人自己种了且自己炒的,谢溦昨日吃了一小包,觉得味道甚佳,方给源贞也捎了一包。
源贞却仿若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案前一本卷宗翻了翻,随着纸页的翻动,里面掉出来了几颗瓜子皮。
谢溦看着源贞隐隐有些抽搐的眉头,忍不住缩回了手。
源贞却接过他手里那包瓜子,兀自嗑了起来,还分了他一把,漠然道:“你慌什么,就算没这几颗瓜子皮,他也要找我的麻烦。”
静静地嗑了一会瓜子,源贞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谢溦清咳了一声,道:“你记得我提起过我管辖区域的那位裴老夫人吗?”
源贞点了点头:“在你庙中供奉香火有总数十分之七的那位?”
谢溦应道:“是她,此月她去世了,但是家中似乎犯了太岁,总有些不平静。老夫人生前经常在我庙里祈愿,因此我上来问问你,她家中可是有什么灾厄,能否化解。”
源贞放下手里的瓜子:“你等一下。”
谢溦看着他走向他那个凌乱的书架,四处翻找了一下,然后拿着一份卷宗又走了回来。
谢溦问道:“我听说老夫人是怒急攻心方去世了的?”
源贞看着手里的卷宗:“是,不过也算是寿终正寝。前世业结今生果,所幸她此生行善颇多,不然恐怕还会受更多折磨。”
又看了看卷宗,源贞道:“她下一世受此生的荫佑,会比今生更好。”
谢溦又咳了一声:“裴老夫人有个孙子名为裴瑍……”
源贞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嗑了几颗瓜子,查看了一下卷宗,道:“你恐怕无能为力。”
只听得谢溦还是咳了一声:“不瞒你说,他现在就在我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裴瑍(huan)四声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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