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引_卫十七娘【完结+番外】(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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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入了夜,谢洵眼目仍旧看不清晰,好在可借着墙上悬着的灯盏看见女子颀长身形站在面前,眉目温婉,忽然想起于记忆中那尚不算生疏的词句。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被谢洵视作桃李的郑十一娘听了冲慧的话面色一变,似是有些怕谢洵以为她要修佛,连忙道:“奴不入释家的。”

  此言一出她便觉出不对,立时面上一红别过脸去,却是再不肯多言了。

  谢洵只觉这十一娘子十分坦率,笑道:“便是修佛也不打紧,谢府还供得起香油钱,只是十一娘这样出来,家中爷娘也不担心么?”

  那十一娘子仍旧不语,倒是翟拂笑吟吟地道:“阿郎最迟半月后也来长安啦。咱们十一娘已然长成了大姑娘,谢相公难不成要教她再等几年么?”

  十一娘听了这话终于回转过身来,远山软水一般的眉眼盈盈望过来,那皎皎洁白的面上虽仍旧带着红晕,却没有躲开。她望着谢洵,定了定神,终于露出了谢洵曾经想象过的大胆之色,道:“奴此来长安,并未做回去的打算。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谢洵怔了怔,良久才轻轻笑出了声:“某得以进士擢第,得娶五姓女,若有日得修国史,岂非要羡煞薛元超?方才翟拂去寻某时也快至金吾禁夜的时辰了,这便送十一娘回府上去罢。”

  十一娘仍旧面若桃李,闻言只微微颔首,随后回身拿起身后几案上的小帽,随着谢洵下了塔。离了大雁塔便瞧见一辆马车遥遥候在那里,十一娘含笑敛衽,向谢洵福了福身便欲离开。

  谢洵见她因俯身登车而显得格外纤细单弱的身子,不由想起月余前在宫中见到的谢懿来,心下忽觉柔软,下意识地开口唤住她道:“十一娘。”

  十一娘本已半个身子探入马车,闻言诧异回首,但见月出皓兮,佼人懰兮。月白风清里,那佼人手里提着将将从身后小童手中接过来的一盏六角风灯,冶丽的眉眼蕴着几分因真心关切而变得清风朗月似的神采,低低诵道:“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听罢先是微微一怔,接着便隐隐嗪了一丝笑意,登车而去了。

  谢洵甫一归府,见正厅内的灯烛通明,侍儿琅嬛与沅芷上前便迎上前来,琅嬛接了那风灯笑道:“庭燎这样亮,阿郎将这灯给婢子罢。”待琅嬛从谢洵手里接过那灯,沅芷上前替谢洵外头罩的披风脱下,盈盈笑道:“阿郎怎么这才回来,莫不是教曲江畔的娘子绊住了?”

  身后掌灯的僮仆樵青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赞道:“沅芷娘子聪明得紧,可不是教那郑家十一娘子绊住了。”

  谢洵回头轻斥:“那是名门闺秀,你这孩子口里也放尊重些。”

  樵青连忙垂首白道:“小人可不敢开郑十一娘的顽笑,不过感叹那郑十一娘的胆色。分明看起来极纤弱明丽的一个人,谁能想到敢自己望西京来呢。”

  听了这话,谢洵亦叹道:“往常只听闻郑家故去的四娘刚肃率性,却不想那十一娘竟亦是如此,大抵是家风如此罢。”

  琅嬛是自幼跟着谢洵的,闻言笑道:“莫不是那位与阿郎定亲的荥阳郑氏,名唤郑晔的那位十一娘?”

  樵青道:“可不正是她。”

  说话间已然进了正厅,沅芷奉上新茶,展颜而笑道:“咱们阿郎今年已然二十有九啦,合该添一位娘子给咱们服侍的。”

  谢洵笑道:“等我明日给阿爹阿娘去信。郑十一娘既已来了,想必其父母也快到了,一切也该打算起来。”

  “倘若皇后殿下知道,定然也要高兴的。”琅嬛笑吟吟道,“当真是喜事。”

  次日晚间,中书门下轮到谢洵值宿,已过了放衙的时辰,谢洵命在中书门下当值的黄门将自己新写就的三封信笺传给在外头等候的家童樵青,嘱咐道:“今夜某值宿,你教他回府后切记着将这几封信往杭州的谢使君、湖州的谢司马同昭义的谢判官送去。”

  那黄门乖觉甚极,闻言收了那信笺便笑:“谢相公怕是有嘉礼在即罢。听说昨儿曲江宴饮,好些新登科的郎官们欲待与谢相公论诗赋,谁知竟教一位极俊俏的碧衣娘子把相公带走了,当真是都可惜的了不得呢。后来才知道那竟是荥阳郑氏长房家的十一娘子的鬟儿,真正是件喜事。”

  谢洵微讶道:“外间的事,你这中贵人竟也知道的清楚?”

  那黄门忙陪笑应道:“原本是不该知道的,只是巧得很,小人有个好友在外头当差做金吾,昨儿不该小人当值,小人便随着他吃了杯酒,这才听他说起。”他一面说着,一面恭贺不绝地退了出去。

  谢洵便不在意,复又回至室内。中书门下此时已然点了灯,他闲极无聊,便执了一盏灯烛去架上寻书,那灯烛外头罩着一漆了东观铅黄的灯罩,本就不甚明亮的烛焰愈显昏暗。谢洵不由按了按眼睛,放下那聊胜于无的灯盏,去了那灯罩,四顾不见拨火之物,便索性将自己的头巾拆下,拔下束发的玉簪来挑那灯芯,果真见那烛焰更亮了些。岂知他正欲重新束发时听得外头的另一黄门尖利的嗓音响起:“圣人到——”眼看是要避不得了,谢洵将拿灯罩重新覆上,因不及束发,只得匆匆将散下的发理好。他将将整理好仪容,便听那中书门下的门吱嘎一声被黄门推开,李玚唇角犹带着笑意缓步迈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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