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候梦_神君麻麻【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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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奚回以一张岿然的脸,“嗯,挺好笑的。”

  “……”乔淮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此番对话你来我往了十遍有余。

  少年鼓着腮帮兀自生了一会闷气,还是张口接下了满满一匙药,随即扯过被子蒙住脸哀号着滚入床帏深处。

  手中的瓷碗已经见了底。连奚的目光扫过被角露出的几缕柔软的发,心头很是惬意,温声道,“别泄气,要不我也给你讲个笑话。”

  “有一天,有只小白兔去河边钓鱼,空手而归。”

  “第二天,他又去河边钓鱼,还是空手而归。”

  “第三天,他刚到河边,那鱼就从河里跳出来骂道,你他妈要是再敢拿胡萝卜当鱼饵,我就……”

  “噗。”

  话还未说完,隆起的被子已是颤个不停,乔淮磨牙霍霍,“你他妈要是再敢给小爷讲冷笑话,我就,我就信了你的邪!”

  3.

  一场高烧连烧了三日,似放了一把绵延天际的火,染红了浮云万里。乔淮只觉得这把火烧过了头,耳根和脸颊至今还是余温未散,一片绯红燥热。

  是了,若不是这般,他至于做这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事吗?!

  事情还要追溯回今日清早。

  连奚照例把一碗黑糊糊的汤和一颗冰糖往桌案上一摆。西厢的众人发现,自从老连家的小子来了以后,这药竟有了销路,烫手的差事自然便都让他来代劳了。

  “连奚,小爷我这些天手脚乏力,你不能趁人之危。”

  “你倒是提醒了我,大夫交代过必要时多喝上几碗也是好的。”

  “……”

  “这是你逼我的。”

  乔淮自诩做过最缺德的事,就是给踏足这间屋子的婆子丫鬟讲笑话,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抗住不笑的,每每得逞后再小题大作上一番,就没人顾得上那一碗命途多舛的药何去何从了。

  于是这才有了方才的那番对话。

  是他连奚笑点太高了还是自己拿不动刀了?!

  他真的不在意连奚为什么就是不笑,笑起来又是个什么样子……

  4.

  夜里的老屋就如同那上了年岁的老人,总也睡不踏实,山风在砖瓦的缝隙间穿过,便能听闻几声低吟。

  犹记得初来的时候,连奚常听几个婆子编织些深山老妖的故事来吓唬胆小的丫鬟小厮。可是今夜,这声音却是实实在在萦绕在耳畔。

  “连,连奚……”

  约莫是药效起来了,乔淮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眼帘也不受控制的想要阖起。可周身的热意几欲噬人,昏沉间只觉得无一处舒服,栖身在黑暗中的梦魇呼之欲出,似等着他乖乖就范。

  朦胧的视线里,一道纤长的影子遮挡住了烛光,冰凉而干燥的手触上脸颊,少年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两只手不安分的缠上来,贪凉的轻蹭着纾解的出口。

  “我在这。”轻声的回应。

  这个人的体温,好像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比他低上许多。

  乔淮满足的阖上眼,只是眼皮下的瞳仁儿仍旧恻恻,连奚不由的抬手覆上那颤抖的睫毛,“别怕,我等你睡着再走。”

  听到“走”字,少年倏的睁开眼睛,扇面一样的眼睫扫过手心。他扯下连奚的手,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目,“这几天,我都有好好喝药。”

  “嗯。”

  “那你,还嫌弃我么?”

  “怎么突然这么说?”

  “若不然,为什么你说……我们不是朋友。”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连奚怔愣了片刻,没想他把那天的话往心里去了,只是他们各自的解读似乎有些偏差。

  半晌,他缓缓道,“我是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

  “他们说,我生了一张阴阳脸,是不详之人。”

  5.

  连奚不会笑,也不会哭,他是被连老头在隆冬腊月的大雪天捡回来的。

  镇上的人都知道连老头早年经营了一间纸马铺,卖的是那把鬼神寓形于纸、刻之于木的手艺,连带着也揽些帮人卜卦算命的活。

  生意好的时候,镇上的傩戏班子还会专程请他帮忙雕刻各种神鬼面具。

  有一日,连老头捡回了个小子。这孩子乍一眼看上去和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没甚分别,可只肖逗弄一二就会发现他总是木着张脸,不哭不笑亦不闹。

  那模样,莫名就让人联想到那间阴暗的铺子里挂了满墙的脸壳子。

  “阴阳脸”这个说法不胫而走,一来二去来铺子里看热闹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可后来,连老头的媳妇突生恶疾,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这下吓坏了那帮来看热闹的人。

  有人说都道连老头是这方圆十里最会算卦的,怎的连自己媳妇的命都破不了?看来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罢了。

  有人说这是连老头捅破了天机,被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把这孩子捡回来本就是为了还债的,都是命。

  从那以后,老神棍的生意败落了,老连家的晦气坐实了。连老头不得已只能带着这个拖油瓶改行做起了木匠。而连奚打小就懂事的早,跟在爹左右,耳濡目染也把这手艺学了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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