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视半天,吴笙总觉得自己还有话想说,但又乱糟糟地组织不起来语言,末了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路上小心。”
徐望怔了怔,笑:“劫财的遇上我,破产,劫色的遇上我……”他煞有介事地考虑一下,帅气挑眉,“眼光这么好,可以谈谈。”
吴笙:“……”
怎么回的寝,吴笙已经没印象了,等反应过来不对,已是夜里十一点。
宿舍熄灯,各床小台灯开始工作,室友都在题海里奋战,只自己下铺那张床,空得冷清。
回家?
以徐望那个死倔的性格,要不是妈妈去世,他根本不可能去他爸家里,如今去了,刚待几天,又被急忙送回学校,他再迟钝,也该看懂一二。
何况他根本不迟钝。
在人情冷暖上,他比所有人都敏感。
一道闪电,划亮宿舍的窗,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四月的雨,总是格外多。
吴笙翻身下床,去到走廊角落,拿手机拨通了徐望的号码。
学校不让带手机,但同学总有千百种应对法。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吴笙再打。
打到第三遍,电话终于被接起,没等他说话,那头已经抢先控诉:“有你这样的班长吗?大半夜不睡觉,骚扰同学!”
控诉得情真意切,就是嗓子哑得厉害,还有一丝鼻音。
吴笙不准备装傻:“声音怎么了?”
“你试试睡得正香呢被吵醒。”电话那头说着,大大打了个哈欠,真事儿似的。
吴笙眯起眼,问:“在哪儿呢?”
听筒里顿了一下:“我爸这儿啊。”
轰隆隆——
电话两端,响起同一道雷。
“我再问你一遍,”吴笙声音冷下来,“哪儿呢?”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
“你要敢挂我电话,我现在就去找值班老师,说同学丢了,发动全校住宿生去找。”
“用不用这么狠……”
“对手太狡猾。”
“你能不能不管我?”
“能,你回来把宿舍换了,换一个不影响室友睡眠休息的好同学过来。”
“我都不在怎么影响你?!”
“下铺没人挡风,凉。”
“……”
五分钟后,吴笙穿好衣服,溜出宿舍,化作雨夜里的一道黑影,向教学楼潜行。
如果在初三的时候,有人和他说——
吴笙,你到高中之后会交到一个特别不靠谱的哥们儿,一天到晚被冲动的魔鬼附身,路见不平就想吼一吼,一片祥和里还想挑挑事儿,并且听不进去劝,你怼他一句,他必须回你一句,你扔他个纸团,他绝逼丢你一个笔帽,就这样,你还是特宝贝这个朋友,换谁都不行,就非得是他,一天看不见,心里都别扭。
他会觉得这是诅咒,而且还诅咒得特别不走心,因为每一句都槽点满满,实在想不出实现可能。
现在,他高三了。
已经彻底认清了世界的本质——“绝对”是不存在的。
他小学总搬家,没长久朋友,初中醉心于学习,没深交的朋友,高中当了班长,在同学眼中的意义,就是“移动习题库”,找他“讲题”的比找他“闲聊”的多得多,在宿舍里也是,嬉戏打闹,默认屏蔽他,偶尔撞着床了,还要为耽误他学习,不好意思一下。
他虽然对幼稚打闹没什么向往,但他参与不参与是一回事,别人带不带他玩是另外一回事。
徐望是晚一个月搬进来的,高一上学期的十月,吴笙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也下雨,下得极大,窗缝灌进水,流了一窗台,宿舍里谁都没在乎,就徐望,拿抹布擦半天,末了巡视全宿舍,目光定在了他脸上:“还有多余抹布吗?”
吴笙当时正在听英语,摘下耳机问:“什么?”
“还有多余抹布吗?”徐望又大声重复一遍,并进一步解释,“放窗台上吸水。不然一会儿又流一地。”
吴笙茫然摇头。
打扫卫生这件事,在他们宿舍,一直属于幽灵般的存在——徐望用的这块抹布,还是某同学没来得及扔的旧毛巾。
徐望皱眉,一脸失望地叹息:“白长了一张热爱劳动的脸。”
吴笙:“……”
不止吴笙无语,其他室友也不乐意了:“我们长得差哪儿了!”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长得合格,室友们齐心协力,把窗台连同地面,收拾得亮亮堂堂,第二天还找宿管,报修了窗台漏雨的情况。
当然,劳动大军里也有吴笙。
这是徐望的初登场。
再次“交心”,是后来的一个周末,宿舍里就剩他俩,他在上铺做题,徐望在下铺看闲书,气氛正温馨,徐望冷不丁一脚,踹上他床板:“你总这么做题,迟早有一天做傻了。”
吴笙也是闲得慌,就放下笔,探出头问下铺同学:“你在和我说话?”
徐望一下子坐起来,抓到证据似的:“你看,屋里就咱俩,你还问我这话,不是学傻了是什么,悬崖勒马啊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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