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柜之隔。
坐在两个熟睡人之间的况金鑫,静静望着衣柜,清晰听着那里面传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眼里,目光清明。
“呵,看来还是不够疼……”
“……滚……”
“我滚了,谁保护你啊……”
“……滚开……”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你哥还知道一个方法杀不死我,就换第二个呢……”
“……”
——咚!
柜内忽然发出撞击声,这一声不大,却像点燃了引信。
接着一连串“咚咚咚”极速响起,快而密集,并且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狠,就像里面有个人正在不要命地拿头往柜壁上撞!
寂静卧室里仿佛被突然扔进来一挂炮仗,徐望和钱艾瞬间惊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柜门“咣——”一声,被池映雪撞开。
他以快得让人看不清的速度,从里面冲出来,站定在卧室明亮的灯光下,弯腰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像一个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
被汗水浸透的发梢,贴在精致的脸颊,衬得他皮肤更白。
他的睫毛也被汗水打得微湿,在满室光明中,于眼下映出淡淡阴影,将他所有情绪,都掩在深处。
三个小伙伴,不动,不语,带着一丝忐忑和不确定,等着他平复。
半晌,他的呼吸终于缓下来,仍扶着双膝,只头微微转向床边,粲然一笑,声音里带着些许透支后的虚弱,眼神却亮若星辰:“害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
钱艾和徐望不约而同舒了半口气,但也只是半口。
队友还是那个相处多日的礼貌客气的池映雪,这算一个不坏的结果,继续相处熟悉的总是比重新磨合生疏的,更容易;可身体争夺战的代价,就是额头撞得通红,左手臂内侧血痕交错,一些稍深伤口冒出的血,已经流下来,血珠挂在指尖,要掉不掉的,在灯下泛着刺眼的光。
“你是没有痛觉吗?”钱艾嘴上吐槽,心里却替池映雪疼。他以前觉得自己是队里最容易受伤的可怜娃,直到这两天和这位新队友相处下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里简直充满爱和阳光。
机场分别时,吴笙硬要把急救箱留下来,因为他晚上要去河北大客户那里,午夜再进“鸮”,就不是1/23而是无尽海了。虽然徐望一再表示,1/23的危险系数是零,吴笙还是强制要求留下医药箱代替自己,照看整支队伍。
哪知道还没等进“鸮”呢,急救箱就派上用上了。
徐望不得不佩服自家军师的“高瞻远瞩”。
客厅里,池映雪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三伙伴全程监督。
徐望无意中扫见他脚踝处露出的纱布边缘,后知后觉想起,这位伙伴在战斗中还负了伤的,顿时队长之魂附体,苦口婆心出声:“你就没有别的办法……稳定?”实在找不出太合适的词,说“拦住另外一个你自己”又很奇怪,最终选了模棱两可的两个字,“你这闯关时候受伤,回现实了还自己伤自己,你是能抗住疼,但身体吃不消啊。”
“别的办法啊……”池映雪低头系着纱布,轻轻沉吟,待全部弄好,抬起头,朝着徐望似笑非笑地眨一下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徐望沉默下来。
他在他眼睛深处,看见了无尽的痛苦和黑暗。
夜色已深,距离鸮的再次开放,还有两个半小时。
徐望让三个伙伴在客厅凑合眯一下,自己躲回卧室。
好在伙伴们并没提出“共享卧室”的要求,否则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把人推出去。
总不能说我需要一个隐私空间来破译十年前的秘密吧。
关上房门,他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这才走近衣柜。
敞开的柜门内侧,沾着一点血印,应该是池映雪推门时候蹭上的。
徐望弯腰将上半身探进去,伸手摸索半天,终于碰到了那个盒子。
还在。
小心翼翼蜷缩在柜子最深处,一如这段不知道算不算感情的,感情。
心跳得厉害,徐望试了几次,才将盒子成功取出来。
他将它捧在手里,转身走回床边,每一步都很小心,就像捧着一不留神就会碎掉的珍宝。
终于,盒子被放到柔软床榻上。
开盖,取信,五张信纸展开,摊平,肩并肩整齐放好,规矩得像个方阵。
他先将第一封和第二封的信纸叠到一起,捏起来,对着灯下看,就像吴笙在6/23古堡里,破译情书密码时做的那样。
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那叠在一起的两张信纸。
吴笙的每一封信都不长,多的半页,少的三分之一页,寥寥数语,不痛不痒的问候寒暄。
徐望认真看过每一个字,良久,目光几乎能把信烧穿。
两张信纸唯一能叠到一起的,是一个句号,一个逗号。
徐望不信邪,又换两封,这次连能重叠的标点符号都没了。
五张信纸选两封,一共十种排列组合,徐望试了个遍。一个句号,一个逗号,两个“的”——这就是全部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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