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客_慵不语【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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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均的回答那么儿气,又是那么得意——他终于回答出了父亲的问题,而且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心里的回答。

  两个小人儿并肩站着,像两个白玉雕琢的娃娃。皇帝和沈熙都笑了,一旁的顾同归没有笑,气呼呼的跑到中间,一巴掌打在沈均的手上……皇帝和沈熙见状,笑得更是胡子都颤动着……

  谢临低下头,强忍了多日的眼泪涌出来,一滴一滴,浸湿了《平安帖》。

  他终于意识到,沈均在江西是不会快乐的——他吟歪诗时没有自己叫好,他下馆子时没自己出谋划策,他的题诗找不到合适的画,他打马球时没人并肩,就连做鬼脸,没了自己,回应他的,就只剩沉默。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这不就是昨日才发生的事儿?每个人脸上的笑纹在脑海里还清晰可见。但如今,或生死永隔,或身在樊笼,或江湖夜雨,不知何年何月,才是归期。

  在这个深秋,谢临苦盼多年的《平安帖》,在挚友离京的一日。终于到了他的手中。他的眼泪凝结在《平安帖》上,成了念汝不可往最好的注脚。

  自沈家离京后,谢铎的心思早已不是隐晦的事,众人在明里暗里争相投靠。

  陆有矜牵走照殿青,和冯闻镜成为同一战壕的战友后,二人更是熟稔,他带蔡叔来给敷儿瞧过几次病,冯闻镜却执意给他钱,次数多了,倒让陆有矜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在这个深秋的国丧期间,敷儿终是撒手而去。

  冯闻镜两颊在这几日之间深深凹陷,发上蒙了一层白霜。

  谢铎一行人正紧张地筹划夺权,但冯闻镜经此打击,野心已日渐消弭。

  自沈家离京后,谢铎的心思早已不是隐晦的事,众人在明里暗里争相投靠。

  但陆有矜仍没有应时应景——他牵走照殿青,只因他不忍爱马受困。赠马背后的阴谋,试探他仍是避之不及。

  这段时日,他常骑马去郊外爬山,故地重游,难免想起某日秋阳下和男子的畅谈。

  但自那日后,二人却再也未曾谋面。

  这是永德九年的深秋,皇帝刚刚离去,而太子尚未继位。这个王朝将发生大的变故,宫女们仍旧在凉如水的夜色中坐于阶上轻语,新红起来的歌女亦挂上木头牌。谢铎早已釜底抽薪,他的势力已遍布朝堂,遍布禁卫,遍布军中……

  第15章 好景君须记

  宓英阁

  凤尾竹依旧迎风而立,意态萧然。穿窗而过的阳光温吞的洒下,笔墨纸砚仍然原封不对的摆在桌案上,一起同堂听讲的人,却已寥寥。师傅们也大多外调,只有几个人仍然按时讲书。

  漫长的午后,这里没有人着急。已经生出苍苍白发的师傅闲闲的咳嗽几声,讲起千百年之前的往事。

  说来奇怪,沈均走后的这段日子是谢临读书最多的时光。他开始推开宓英阁藏书楼沉重的黑漆大门,置身于群书之中。鸟儿低低的掠过朱廊黑瓦。直到暮色时分,谢临的身影才现身于天际之间那重重台阶。

  在放课后,他仍会一人步入竹林,风拍打着日渐枯黄的竹叶,除了日渐刺骨的风呼啸而过,还有鸟儿空寂绝望的啼鸣无助地响起。

  曾眷恋的竹林,终究荒废了。

  沈均刚走时那几日,谢临仍住宫中的水榭,和顾同归每日一早相见,天色转黯后,顾同归目送载着谢临的船儿离开,如此也相安无事。

  顾同归对男女之事始终淡然。但对谢临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也暗自警告自己不准再有非分之想。但他逐渐发现,对于表弟,自己并没有浓烈的□□,所以他才敢将这爱表露出来,在爱人面前承担起哥哥的责任和青涩情人的温存。

  但随着谢铎愈加放肆的行为,顾同归也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谢临了。

  在读书的闲暇,谢临为顾同归写了幅扇面,上面画着又大又圆的新橙和绿油油的橘子。只有一句诗:“好景君须记,橙黄橘绿时。”

  谢临把扇子展开呈现在他面前,但他却破天荒地侧过头,不理会。

  “表哥。”谢临疑惑道:“你有心事?”

  顾同归和他对望一眼,目光复杂,语气不自然已转凌厉:“好景——你觉得今时今日,是谁的好景?”

  谢临持扇的手一颤,讪讪地合上了扇子。

  顾同归恨这样的自己,但他看谢临沉默,又焦躁地踱了几步,恨恨道:“这京城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先把沈家送走,下一步呢,还要送走谁!”

  谢临张张嘴,无力地劝道:“表哥,你莫要多想……”

  “是我多想吗?”顾同归摆弄着那把折扇,漫不经心的笑:“阿临,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在这个世上,不是推门,皆是山水。也不能所闻之声,皆是音律。”

  谢临心头飘忽起一种懵懂又清晰的悄怆,他苦涩地动动嘴角,却什么都没说。

  “你走吧!”顾同归决绝地转过身子,深吸一口气:“以后也……也尽量不要来了。这对我们都好。”

  谢临的目光落在扇面上,鲜亮的色彩闪烁在日光下,可他们的人生,触目皆是黯淡。

  谢临强压住酸意,像往常那般笑笑:“你若不喜欢那扇子,便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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