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一眼大树,小孩子的脾气终究暴露无遗:“不许笑!”
他涨红了小脸,盯了大树许久,终于憋出一句:“再笑……再笑,我就在你身上放小虫子!”
不知是风给他面子,还是树给他面子。如此不算威胁的一句话冒出来,大树居然静止不动了。
树不动,沈玉仙却没高兴起来。小小的脸气鼓鼓地,他重新用背靠着大树,抱着小手道:“要不是他是未来皇帝,我才不理他!”
赌气中,一片带着淡淡清香,粉粉嫩嫩指甲盖一样大的桃花瓣飘落在他的鼻尖上。小花瓣落在他的鼻尖居然能稳稳站住!沈玉仙用两眼盯它一阵,等到眼睛盯得有些难受了,才用嘴轻轻一吹。
小花瓣很轻盈,一吹之下被他高高抛上空中,待它即将落在地上,与别的花瓣溶为一体时沈玉仙突然伸手将它接住。
接住了低头细细一看,最终小心翼翼地握在自己小小的手中。孩童的悲伤和快乐总是来得快去的快,极其容易满足。接住这朵小花瓣,沈玉仙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带着满足的笑意回头看一眼桃花树,开开心心带着花瓣跑回家了。
按理说幼童得到什么,一向不知爱护。
出生如此富贵的沈玉仙自然也有这个矛盾,可唯独这朵小花瓣,他觉得意义特殊,虽然根本说不出究竟哪里特殊。但是孩童就是孩童,总有自己的执着,沈玉仙细细的脖子上佩着一枚颈环。颈环做工精细,低下坠着一颗能扳成两半的小珠子。沈玉仙打开小银珠,把花瓣小心藏在内部。
当夜,摸着小珠子安稳睡下了。
自这一夜后,沈玉仙开始日日时时到桃花树下。
虽然这夜以前也时常来,但如今更要频繁些。
他不止来,还像交朋友一样,带着自己最爱的宝贝一起来。他很大方地将宝贝玩具一一展示给桃花树,常常和它一呆就是一整日。
晴天暴日的时候,他偷偷摸摸从家里摸出一壶凉酒,犹如得了什么稀奇的宝贝般不得了地一路奔向大树,最后将美酒全部洒在离桃树不远的土里,在它傍边撑起一把避阳的小伞奋力遮住它的一段树枝。
有百姓路过见了这一幕,个个掩嘴轻笑。
有实在忍不住的,善意接近轻声道:“沈小少爷这是做什么呢?”
沈玉仙举着小伞,一张小脸又严肃,又庄重,像是在做什么大事一样,理直气壮道:“我在给它遮阳。”
百姓都被他的天真惊道:“可是小少爷……这只是一颗桃树而已。”
沈玉仙不为所动,定定举着小伞,恍如一个大人一样庄严道:“它在我眼中,不只是树。”
有时他带上诗词歌赋,坐在树荫底下大声地朗诵诗集兵法。
春雨连绵,以前不觉得如何,但如今只要下雨,他就一定要撑着伞用尽全力遮挡住桃花树的枝叶。纵使这根本毫无用处。
记得一个夜里,暴雨倾盆。沈玉仙自梦中被惊醒,一把掀开纱帘只见外面雨幕不断,一张小脸刹那间白了一半。生怕惊醒家丁,他偷偷披上一件外衣,抱了一把小伞一个人溜出府衙来到桃花树下撑起小伞遮住一截树枝。
这一陪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雨停的恰到好处。沈玉仙害怕被人发现,忙收了伞悄悄跑回去。他疲倦不已,可即便如此走的时候也不忘骄傲地对桃花树说一句:“我是见你一个人淋雨可怜才来陪你的。”
对此大树随风动了动。
……
话转回来,麟王和小太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坐两日,说了些客套话叔侄俩继续寻访去了。
他们离开,不得不说沈玉仙还是蛮高兴的。自然这种高兴,他并未表露出任何迹象。
谁知,麟王和小太子离去不过一月半,沈老知府病倒了。
他这一病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老知府除了日渐消瘦外怎么都不见好,去问那些大夫得了什么病,谁也说不出一个名堂。
沈玉仙心疼爷爷,也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日日陪着他,桃树下也不常去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老知府病情一日比一日重。
就在大夫通告知府上下准备后事的当日夜里,狂风大作,暴雨连绵。推开窗户一看,空中尽是层层黑云,黑云中闪电密布极其吓人!小镇中从未有人见过这种情景,家家户户吓得锁紧门窗,一家子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天神发怒。大家都是这样说。
否则又如何解释如此可怖的一幕?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大雨中奔跑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这抹人影不过一小点点,过大的暴雨和狂风几乎把他冲走吹跑,但他依旧顽强并坚定地奔跑着。摔倒了,又爬起来,被暴雨冲走没事,走不了大不了就爬着走,跪着走。被风吹走,不怕,实在不行风来刮过来,就往周围的树上一抱,等风走了,再继续走。
他眼中不断坠出大滴大滴的泪水,一如天上的暴雨般连绵不断。小小的人披着一件小小的袍子,浑身湿哒哒的,沾满了泥土和杂草,这一刻那个老带着骄傲的小少爷终于卸下不符合年纪的种种,如受伤小兽一样可怜恐惧的双眸溢满泪水,小脸惨白,往日红润的唇也白得像是纸张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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