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瑟瑟发抖地从窗户爬进去,一脚刚落地还没站稳,他就突然发现屋里十来个人都瞪圆了眼睛像见了鬼般盯着他。
九千岁初到仙界,知道这些人和神明不同,他们都是会生气会骂人的,吓得立即用双手抱起脑袋,还没站稳就飞速窜到一个桌子下躲着,很怕他们呵斥自己。
闭着眼等了很久,没听到一声呵斥声,等他惴惴不安地睁开眼,只看到一双镶着金边的雪白靴子站在桌子边。
他的心又提起来,很怕这人扯着他的尾巴把他拽出去,又连忙抱起尾巴,往最里面的角落挤了挤。
雪白靴子的主人缓缓蹲下来,他用一只雪白的手掀起桌布,这只手很漂亮,白白的,长长的,骨节分明很有力量。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很小的轻笑,温温柔柔,像一道暖流抚过他的心田,这人笑道:“是千岁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撞入九千岁眼底的,是一张俊美和煦的面庞。
小狐狸当即小嘴一扁,心中像是有万般委屈似的哭出来,朝他伸出自己的双手。
仙帝似是吓了一跳,忙将半个身子都探入桌子底。仙帝很高,身材又不是很纤弱,够了半天才成功把在最里面的九千岁抱出来。
九千岁湿漉漉地抱着他的脖子,尾巴耳朵都滴着水,往他后面一看,发现刚才睁大眼看着他的人都不在了。
仙帝也不管他湿不湿,抱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出了这间屋子,左拐右拐一番进入自己的寝殿。
他把他放在一个躺椅上,找来一块大毛巾裹着他上上下下擦了一遍,等不滴水了又抱着他转进浴池帮他洗了个热乎乎的澡,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最后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着他,才温声细语问:“千岁是不是遇见什么了?”
九千岁头上裹着小白帕,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想他刚刚一直都是轻声安慰,便一手指向窗外。
仙帝视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顿了一会儿,轻轻笑起来:“千岁莫怕,那只是雷和闪电而已,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九千岁还是怕:“真的?”
仙帝肯定道:“真的。”
纵然如此,那一个月内,九千岁都是躲在他的怀中度过的。
直到,他指给他四只狐仙由他们白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夜晚五只狐狸热乎乎地裹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九千岁才回到自己的洞府。
如果真要九千岁来评价他和仙帝之间的感情,那么就像是人界的父子一样,一个温柔包容,用自己的方式庇护和教会另一个很多东西。
另一个调皮捣蛋,会闯祸的同时又需要被温柔的对待以及正确的指引。
在九千岁的记忆中,在仙界的日子他从未受到过一丁点委屈,每日都是快快乐乐的,就算遇上什么难事,只要找到仙帝一切都再不是烦恼。
所以他相信仙帝对他有感情,同样的,他对仙帝也像亲人一样,不可割舍。
如果说他有什么事,凤凰会是第一个倾诉的对象,那么第二个就一定是仙帝。
瞧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黑衣人和跪着的人都慌了,他们仿佛异常痛恨自己,一路慌慌张张地追在他的背后,道:“狐神大人!狐神大人!您不能被那些人迷惑了啊,真正该与您为伴的,只有神明,也只能是神明啊!”
九千岁猛地顿住步伐:“神明很好,他们也很好,除此之外我与谁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干涉。”
末了,他再次走开。
黑衣人一路跟着,不敢太近又不敢太远,苦口婆心道:“狐神大人,人心险恶您……”
九千岁打断道:“是对是错,我自有看法。”
人心险恶吗?
是的。人心的确险恶。
人有了感情,这是好的也是不好的,好的是知恩图报,有良心。不好的是人有喜怒哀乐的同时也会有嫉妒贪婪和猜疑之心。
比如在旧花山中的那一件事,如果说九千岁当时不讨厌那些人一定是假话。可是转念一想,他们那样说的时候,更多的人却站在他的这边,除此之外抛开那日不说,董大洲和董秋兰也有善良的一面。
仙帝曾告诉他:“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一种性格而讨厌或者喜欢他,须知一个人身上有无数种性情,或善良、或暴躁、或贪婪、或大义。你永远也说不清,这个人身上的哪种性格会在不经意间感动到你,又会在不经意间让你讨厌上他。”
九千岁深深地将他的话记在心中,也会常常悄悄地告诉自己:人,是多种多样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再说菱娘和郁唯的过往,九千岁其实很想不通,当初郁唯初见菱娘的时候为何不在那时就渡了她,反而要历经那么多后才肯真的狠下心。
他问过将卿,将卿是这样回答的:“一是天命,二是性情,三是经历。祁星涟从小都在长辈的庇佑下成长,天资过人相当于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与他相反,菱娘就非常可怜了,爹娘兄长的不疼不爱,甚至为了一己之私而不惜毁去她的一生。故此,祁星涟见了这样的她,自然会格外怜惜。其实不止是祁星涟,假如千岁遇上这样的一个女子,难道不会对她有多一分的包容吗?”
“除此之外,祁星涟先前的日子都是一帆风顺,而一个人的一生,是不可能毫无任何波澜的,是以这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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