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决十分之镇定地露出了一个好像真的不介怀一样的笑容,尊主却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明明是一身武夫打扮,这时候竟然带上了“拂袖”落寞的味道。
他轻笑一声,一字一句道:“你开门吧。”
既然尊主都说了开门,那白决哪里敢不开门?
只见他推门而出,门外站着一名银袍少年,眉目冷峻,左额上一朵浅紫色的“求不得”,四瓣回旋交错的花瓣,似乎是活得一般在缓缓地舒展,舒展又并合。
“求不得”是西陆魔界最多的花草,长在断崖,长在深渊,长在一切神憎魔恶的鬼地方……它能吞噬一切能吞噬的力量生长,包括灵魂。
但其在东陆出名却不仅仅是因为这样,这种花同时还是西陆魔界的“奴隶烙印”,一朝加身,便生生世世永不得解脱。
白决前生的时候,后腰上也被尊主纹上了一朵,占据了他整个人的半壁江山,像西海深渊里苏醒的妖魔一般缠住了他的身体,昭示着这个人的所有权与归属。
然而他身上的那一朵“求不得”却是红色的,一种接近春花的红。具体是什么样子,白决并不知晓——废话!都是瞎子了他还怎么知晓?!他是听尊主唯一允许接近他的生灵说的。
那一朵“求不得”是因为一个小杂役误闯了他的住处而被刻上的。也不知道那暗无天日的魔宫里怎么会有这样冒冒失失的小杂役,见了他也不怕,反而要抱抱,还因为白决不肯抱他,追过来的时候摔了一跤,大约是磕破了额头。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就算是还活着,如今也应该是百来岁的“老人”了。毕竟这“百来岁”在凡俗还是一个极其稀有祥瑞的年纪。
银袍少年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却突然越过白决看到他身后的尊主。
尊主的神情依旧淡薄而不可捉摸,可是那对空荡荡只剩下魔气运转的眼睛这时候却睁开了,少年恍惚间竟然在里面看到了西冥幽海的深渊!刺骨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地拍打过来,没顶窒息。
他一刹那清醒过来,前所未有的清醒。
少年立刻单膝跪地,摆出一个无论西陆还是东陆都通行的誓忠礼,低下头,垂眸朗声道:“恭迎尊上归位!”
随着他身躯的矮下,无数妖魔在他的身后展露出冰山一角。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怕是半个西陆魔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都在这儿了。
他们随着少年的动作,整齐划一地轰然跪地,这方圆百里的土地都为之一震。
尘埃落定。
少年方才道:“尊主座下第一魔将——玄素!请尊上回驾西陆魔界!”
“尊主座下第二魔将——綄离书!请尊上回驾西陆魔界!”
“尊主座下……”
白决还是生平头一次这样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西陆魔界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主,是他曾经不可想象,如今更是遥不可及的人物。
【哎,师弟啊,师兄跟你说,人呢——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的。所以啊,千万不要找一个管不了的姑娘做媳妇啊。呐,你看我们今天去斩魔的这家人,啧,真的是麻烦。要不是这姑娘最后想起来她到底给她相公下了什么咒,怕是我们还要等他们一家死绝才能有办法除去那个邪物。】
【师兄,我好像……有点不喜欢姑娘。】
【嗯?啊?……呃,这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们才刚刚见过了这么凶残的姑娘。即使是你师兄我一时半会都还缓不过来……嗯?等等……你不是说真的吧?!不是,你不喜欢姑娘,难道要喜欢兽妖吗?膀大腰圆、身糙扛架的兽妖??我去!你这品味也忒离谱了吧???】
【师兄……】
【唔——看来我还是得先给你物色起来了,长得好看的兽妖还真不好找呢……狐狸?噫——不行不行,太骚太骚……兔妖?嗯——胆子太小,也不行……龙族?呃——她们好像不外嫁……还有什么呢?嗯?让我想想。】
年轻的时候就教导过小辈要如此这般,如今轮到自己,自然是不能例外。白决默默地、默默地在心底给尊主记上了一笔——高攀不起,不能做媳妇,放弃。
脑海里的千回百转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尊主已然经过白决身侧,走到单膝跪地的少年跟前,一双修长苍白的手轻轻地拂过他的发顶,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少年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睛更是完全的闭上,眼睫微微颤动,仿佛是在惧怕什么。
尊主回过身,再次走到白决跟前站定,淡淡道:“我要走了。”
白决:“哦。”
尊主:“……”
说起来,师兄还真是百年如一日的让人无言以对呢。
他与白决隔着门槛也就犹豫了就那么一点点时间,霎时抬起手揽过白决,将他拉出门外,二话没说地就低头吻了下去。
吻不深,蜻蜓点水间,灵光变幻,目眩神迷。
牧辰相当自觉地在旁边带上了门,摸着下巴,心道:尊主这样子,真是甚有老夫当年的雄风。
别说话!就是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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