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时还能直接在两掌宽的链条上行走,此时是如何都不行了,陆晚风只好跪趴下去,扫开链条上的雪手脚并用爬着走。
江南来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冬日寒铁的可怖,才走了第一步,正准备再往前在挪一下时,手已经死死粘在锁链上了。
很用力也扯不开来,粘的很死,不过须臾温热的掌心就被冻得近乎没有知觉。
他开始有些紧张,慌乱之下用力一扯,只见手掌刚才抓着的地方留下一块手掌形状的红白之物,迅速凝结成冰,而自己的右手……
没有痛觉,但是惨不忍睹。
“天啊……”
惊恐地退回去,片刻后才心有余悸地扯下一块边角衣物,紧紧缠住自己的双手。
在大风中跪行在不宽的链条上逐渐变得很艰难,到后来他变成抱着链条一点一点挪动,沉重的锁链甚至抵挡不住狂风的肆虐,像孩童的秋千一样飘摇起伏。
凌云预言的大雪已经来了,更有变成暴风雪的意思。
陆晚风很害怕,还有点想哭,才十岁的他从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过这种下一秒就可能粉身碎骨的恐惧,一眼望不到头的前方和脚踏不到实地的感觉更让他觉得希望渺茫。
可是他不想死,他还没活够呢,除去记不清的六年,自己算算才活了四年呢,还没长大独立,还没成家立业,还没见识过这花花世界,还没找到自己的娘亲……
短命夭折这种事才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的眼神渐渐凝聚起坚定的信念,放弃是不可能的,这锁链再长再没有尽头,只要不是断掉的,只要还能爬,总是能离开这无崖的!
可下一刻,他手上一滑,整个人从一侧翻倒下去,下意识的收紧双脚和另一只手,在一顿天旋地转中倒吊于锁链之下。
热血直冲大脑,他头晕目眩,还是哭了。
不过是个十岁小孩,此时经历的这些对大人来说都可谓太艰难。
一场暴风雪,一个失足,一个人可能从此就被冰封在数米高的厚雪之下,埋骨他乡,死前惊恐万状的模样会被完整地保存百年千年,永不见天日。
那样得留下多少遗憾?
不想死啊……真不想死啊……
老天爷,如果这次让我活着出去,我一定不再委曲求全……
恶人不能等天收,幸福不能只知退让,谁也不能凌驾……若谁对我好,我便加倍待之,可谁若欺辱于我,我定如数奉还!
小小少年心中再次升起强烈的求生欲望,在数十次失败后,终于重新翻坐回锁链之上,只来得及喘上两口气,便又继续向前攀爬。
大脑已经木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锁链开始呈上升趋势,然后一点一点,终于爬到了尽头。
陆晚风终于又一次踏上了土地,整个人迅速瘫倒在地上,麻木的鼻腔已经提供不了足够的空气,他张开嘴大口呼吸,却猝不及防被碎冰渣子灌了满口。
好痛,但是很快又感觉不到痛了。
万里飘雪,整个暮鼓晨钟都在被大风肆虐,这里也不例外,无数质轻松软的东西被卷上半空飞舞,砸在脸上的除了冰雪,偶尔还有石渣碎粒。
低温的麻木感倒也为他省了不少麻烦,他再次爬起来,向里摸索。
这场暴风雪来得迅速,视线不太清楚,看不清这是哪座山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人居住,无论是凌家主还是凌家几个师兄的屋子,暂借避避风雪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他上了几段不连续的台阶,顺着已经不甚明显的路沿往里走,不多时便见前方朦胧有一团黄色的光亮,像是路边灯盏。
希望近在眼前,他加快步伐,不料没走几步就脚下一空,“噗通”一声摔进了一个池子里。
池水冰冷彻骨,一瞬间浸湿衣衫,万根针扎般的刺进他尚且温暖的身体,迅速夺走体温。
他几要崩溃,大雪天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没结冰的池子!
好湿,好冷,不行,不能逗留,必须马上找到避风的地方,不然好不容易从万丈深渊中活着出来,又要命丧于骤降的体温了。
手上缠着的布料落到水里,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
他拼尽全力爬上岸,打湿的头发和眼睫刹那间结成冰霜。
坚持,都到这里了,灯光那儿肯定会有房子,陆晚风,再坚持一下……
努力没有白费,很快他就模糊看见了一个屋子的形状,再近一些,望见沿上空白的匾额上什么也没有写,也不知走到了谁的屋子。
他一瘸一拐地路过灯盏往里进,听着身后风雪交加,他果断地伸手推门。
“吱——!”
门还没碰到,旁边那团黄色的灯影猛地撞过来,嘈杂中还发出细长的尖叫声,陆晚风已经迟钝得做不出反应,耳朵生疼,身体被撞得东倒西歪,然后一头栽倒滚了下去。
他只来得及看见眼前的天旋地转,勉强还有思绪在想: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才出现的希望,又没了。
又没了。
典香居第二间客居门前,顶着猎猎寒风,陆江林焦急地与双胞胎对峙。
“快两个时辰了,晚风还没回来,你们把他怎样了!?”
陆承咬了口汁水饱满的晶汁枣,歪嘴吐掉进嘴的籽,嘴里吧唧着,斜眼睇他,“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我让人叫他出去的时候,你可半声都没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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