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的陆晚风自是没听到风沙中从地下扭动钻出的具具白骨干尸,血肉组织不知在多少年前就已经腐烂破散,披挂着尚未腐朽的破烂挂衣,缓慢而集中地围到他身边,为他挡住风沙。
是在打到脸上的疼痛骤然变轻时他才发现的,忍着难过张开眼,一根泛黄有裂纹的腿骨里在他眼前,吓得他忽然有了力气,往后一蹭,有撞上了另一具黄皮干尸。
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但一次如此多、如此近地包围自己,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尤其是这些死尸后来还把自己扛了起来。
伤痛加惊吓,他直接失去意识。
☆、第 75 章
陆晚风在趴了十余天后第一次坐了起来。
背后的布带还没拆,还有些疼,但已经能坐起身做点小幅度的动作。
扶自己坐起来的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子,低垂着眼、后脑不高不低的绾着松散的冠发,用淡黄色发带尽数束起,垂下的两缕发带因低头挂在两侧耳廓上,好像挂着两个大大的耳垂,滑稽得很;再看他五官平平无奇,唯一有特点的是一双低眉顺目下斜眼,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怯弱感,一点锋芒也无,若是丢进茫茫人海,眨眼时间便找不到他在何处。
如果不是知道传闻中的这人已经三十有余,还以为与自己是同龄之人。
“今天开始可以起来坐坐,但是不能有大动作,涧生说你体内的寒毒还没清除干净。”他的语调也平淡如家常,仔细的话可以分辨出里头还夹杂着些许紧张和恭敬,两手十分娴熟地拿来靠枕垫到陆晚风后腰,避开了伤处。
陆晚风低低地道了声谢。
一个月前,他在沙漠重伤昏迷,失去意识前被数只干尸骷髅包围,然后被子涧生捡了回去。
是的,子涧生。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荒郊野外遇到这个人,但这人就像是在故意等着他,见到他这样也一点不惊讶,摇摇迷心镯,操纵这死尸把自己扛了起来。
等他醒来时已经来到了这里,昏昏沉沉一月下来,仍弄不清此处天地何方。
这个世外小园除他之外只住着三个人,一个是子涧生,一个是眼前这人,还有一个……
“小靖,阿生说我儿子好些了……”
这个披散着一头红发、生着血眸吊梢眼、一身绛紫色长衫的高大男人就是生活在这里的第三个人了,瞧着三十多岁年纪,乍一看凌厉的五官和嚣张的发色煞气逼人,但眼神气场却是人畜无害,出口的话语更如孩童般天真烂漫。
“云儿,爹爹来看你了!”
陆晚风忍不住别开了脸,心情十分复杂。
是的,自己就是这红发男人口中所谓的儿子云儿,也就是敖云,而这个男人就是如雷贯耳轰动玄族仙门几十年的大恶人,前魔君敖冽。
至于他口中的小靖,则是那个为自己翻身垫坐的平凡人,传闻中手艺惊天泣地的鬼匠连靖。
连靖说,自己眉间的朱胎印是魔君为了保护自己留下的封印,在危急时刻可以保命。
连靖又说,听闻十五年前曾感应到过魔君封印的魔力,但是子涧生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踪迹。
连靖还说,一个月前,子涧生找到了少主,终于把少主带回来。
……
少主就是自己,陆晚风。
听完他一席话,现在面对这两人,比起刚醒时的瞠目结舌,现在陆晚风已经淡定许多了。
不过开什么玩笑,你们说什么我就信吗?什么魔道太子敖云,我活了十几年,只知道我父亲是陆元。
更何况自己沦落到现在的境地还是拜魔道之人所赐,这群人说的话可信度实在有点低。
就是魔君第一次见到自己时,一个抬手就把自己脸上的魔印全都消除了,心情十分复杂。
“你倒是把那魔气收回去呀!”
“不行,它可以保护你。”
“……”
芥蒂还在,好在另外两人也没有逼他们父子相认的意思,正顺了陆晚风怀疑的心思,而是这位有些疯疯癫癫的魔君,一但犯病到孩童状态时就整日儿子儿子地围着自己,反倒是清醒时候总不见人影。
魔君这病总是反反复复没个准信,起初陆晚风还见过一两次他正常时的模样,人很安静,浑浊的血眸里是数不尽的愁绪哀伤,偶尔会在门外偷偷看着自己,那如深沉大海的眸子里不知透过自己在看着何人,一旦被发现就会马上转身离开,背影仓促而寂寞。
再后来就没有见过正常情况下的那人了,似乎是故意避开的结果。
这次显然魔君又发病了。
敖冽坐到陆晚风旁边,手背摸摸他的额头,又瞧了瞧背后的伤,多日下来伤口已经不再渗血,都是些草药汁的颜色,这些倒是让他放了心,然后食指在陆晚风脸颊上轻轻戳了戳,笑道:“云儿从小身体就很棒,就算病了也好得特别快!”
陆晚风嘴角扯了扯,干巴巴地应着。
“云儿小时候特别爱吸爹爹的手指,现在长大了……”一副惋惜的模样。
陆晚风往后一躲,差点被他手指塞进嘴里,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喂喂喂……虽说看起来年轻很多,但好歹四十岁的人了,做这种行为简直太惊悚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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