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六虽然七岁年纪,因着幼时条件不好饥一顿饱一顿,这个子长得还不如五岁小孩高,但这手段和头脑是相当的利索灵光,当时作为老五帮领头的老五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干脆把老大的位置交给了他,而流氓乞丐拍拍胸脯说“从此你是老五我是老六,你我就当亲兄弟!”
从此帮派更名成老六帮,流氓老六天不怕地不怕,一股狠劲在燕来镇里抢了大半地盘,惹得大痦子那群人苦不堪言。
如此说来老六也算是新的燕来镇“恶霸”了。
当然,这个老六就是未来的陆晚风。
大少爷的加入没有让神女庙里的日子有任何变化,帮里几个年轻人每日从镇上或讨或抢带回来的食物都被平均分配给了所有人,就连嗷嗷待哺的小娃也有米汤或偷偷挤来的羊奶喝。
过了几日,两个亲生姐妹的女娃娃偷偷摸摸跑到陆晚风跟前说:“老大,新来的那个身上太臭了,我觉都睡不着。”
陆晚风这才想起来该带他去洗个澡,虽然乞丐窝里臭气熏天,但发馊的泔水味儿还是太难闻了。
反正自己也快一个月没洗了,于是叫上了老五几个人,带上大少爷,去到镇里下游的小溪里洗澡。
乞丐头子终日外头溜达闲逛,看起来不务正业,实则为地盘食物操碎了心,如今偷得浮生半日闲,脱了个干干净净。
大少爷一声不吭地坐在河边,捂着眼睛不去看河里几个光溜溜扑腾的小男孩。
陆晚风玩了个尽兴,才坐回岸上,湿漉漉的也没穿裤子,戳戳这个满身酸味儿的大少爷,“你真不洗洗?好臭啊!”
大少爷抖了一下,指缝刚打开一点点,马上又合起来,往旁边挪了又挪。
陆晚风懂了,拿过来裤子简单套上,也没再坐过去,隔着点距离说:“大少爷真是娇气,哪像我们,睡的是土地,盖的是老天,吃的是糟糠,离了这群同命相连的伙伴,真的就是被世上遗弃的渣子。”
“……”
“这样吧,反正他们也洗够了,我让他们穿衣服起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
大少爷还是不说话,陆晚风吆喝两声把老五他们赶了回去,又对他说:“这水流动的,不脏,现在里头没人,我衣服也穿了,可以了吧?”
好半晌大少爷才把手放下来,但还是没动。
陆晚风心想这新来的可真难伺候,他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个办法。
然后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小声咕囔说:“我不会水……”
陆晚风一下笑了,干脆穿着裤子下了水,转身伸出一只手说:“水不深,你看,才到我胸口,你比我个子高,下来更浅了,别怕,大不了我牵着你。”
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几日来经历了悲痛欲绝的灭门之殇,如今才缓过来一些,也觉得自己身臭如腐,只是在这群乞丐面前怎么也拉不下脸面。
可是……真的好难闻。
最后他还是抓住了乞丐头子伸出来的友谊之手,衣服也没脱,一点点往溪水里浸。
“你不脱衣服怎么洗?”
大少爷不理他,一只手紧紧抓牢,另一只手在身上搓洗,溪水一会儿就染出一道黄绿色的污浊小流,飘向镇外无人的山林。
回去的时候陆晚风才想到,大少爷没衣服换呀。
于是他下午揣了点私房钱去镇上的成衣铺买了一套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衣服,即使付够了钱,还是遭了不少白眼。
大少爷拿到他的新衣服时十分诧异,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从家中穿出来的,在庙里捂了一下午也没干,饶是再好的料子制成的,也让人觉得难受得很,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是陆晚风的意思很明确,衣服就是给他的,还惹得几个帮众看红了眼,被他骂回去:“人家是富人家的少爷,来咱们这儿呆一段时间,以后还得回去的,到时候少得了咱们的好处?”
躁动的帮众们立刻就被安抚了。
大少爷抱着叠好的新衣,视线好久都没从这位帮主脸上移开。
傍晚他就换上了新衣服,然后把旧衣服拿去河边认真清洗,洗得满手通红,头上也冒了细汗。
观察了他许久的陆晚风上前,在他背后突然出声:“你这么洗,皮都搓破了也弄不干净。”
大少爷平日都是被伺候得仔仔细细,这种粗活细活他哪里做过?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涨红了脸,不理他。
“哎呀,去去去,我来,”陆晚风挤开他,掏出洗衣棍,摊开衣裳洒上皂角粉,捶打起来,“这样才叫洗衣服,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唉……”
大少爷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陆晚风觉得不对劲,转头看他,才发现人家脸红的跟快憋断气了似的,无奈得很,说道:“生气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有钱人什么都不用做,天天享福,有事花钱雇下人干就行了,哪像我们……”
虽然很想反驳,但大少爷觉得这的确是事实,虽然此时感到非常羞愧。
陆晚风没停下的意思,絮絮叨叨继续说着:“两年前朝廷动荡打仗打得厉害,我家在中原一些的地方,正好是战火交接地,没两个月村子没了,爹娘也死了,我是捡来的,也没什么亲戚可以投靠,就一个人带着三块烙饼从家乡一路流亡南下,到了这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西瓜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