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刀紧紧握在它右手中,刀上还残留着血迹,在它左侧脖颈的位置被割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伤口两旁的肉外翻,颈动脉显然是被割断了,那满地的血就是这样流出来的。
这人确确实实死透了,而且没有任何尸变的迹象。那么是什么导致它发出动静的呢?张易的目光先是将它上上下下都仔细扫视了一遍,随后目光转向它之前趴着的地面。
“阿劭,蜡烛放低点。”他说。
南劭领会他的意思,将手中蜡烛的烛焰靠近地面。
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出现在光线当中,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张易走过去将尸体挪到旁边,于是那道缝隙便更加明显了起来,乍然一看就是一个一平方米左右大小的方框。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之前的嘭嘭声此时也消敛无踪,就仿佛是他们的错觉一样。
“我来。”看到张易用刀把在那块地板上敲了敲,听到硿硿有声,于是将刀反转,刀尖伸进缝隙,准备把那块地板撬起来,南劭连忙说。
张易摇了摇头,手腕用劲,地板被撬起了个角,依稀可以看到下面黑洞洞的一团,不是实地,而是空的。
地板没有想像中的重,他用一指手扣住,将刀放到一边,两手同时用力,轻轻松松就将其抬了起来。一股浓烈的闷臭味冲了上来,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个漆黑的地洞。
不是丧尸的腐臭味道。他确定,看了一眼南劭。
一直在旁边准备着随时策应的南劭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即拿着蜡烛凑了过去,往地洞里面照去。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双眼睛。
是一个人。不,是两个,只不过一个人正仰头看着他们,而另一个则埋着头蹲在黑暗的角落当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仰着头的是一个女人,三四十来岁的样子,因为又脏又瘦,可能看上去年纪略微偏大。之前的响声应该是她想推开地板所发出来的,只是没有力气,所以才有一下没一下。蹲着的那个看身形小小的,年纪恐怕不大。
那女人正警惕又惊恐地盯着上面,却因为长久处于黑暗当中,被烛光一照,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等睁开眼看清上面是人的时候,眼里的恐惧消退了很多,还多了一丝惊喜。
“人?是不是人?”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幽闭得有点糊涂,她一开口,给人的感觉思绪有些凌乱。
“是的,我们是活人。”张易暂时还无法判断她的精神状态,因此尽可能地将声音放轻缓了回答,但语气却十分诚恳笃定。
“那……那……”女人似乎想问什么,但又有些害怕,最后一回身,将那个蹲在地上的小身影抱起,递了出去。
张易看了一眼,发现是个七八岁左右大的小孩,很瘦,垂着眼皮,但有呼吸,可以确定是活人,于是伸手接了上来。然后再把女人也拉了上来。
女人一只手里紧拽着小半布口袋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南劭将蜡烛往地穴中再照了照,发现里面空间其实不大,两个人在里面只能坐着蹲着或者站着,连躺都不能躺,四壁和穴底并不平整,就像是仓促之间挖出来的一样。
张易将地板归回原位,而那女人一上来就扑到了那具尸体边,推了几下,“大成!大成……”唤了数声,感觉到人都已经冻硬,没有活的可能性,又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跑。
而那个小孩则默默地蹲在那具尸体旁边,不言不语,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一样。
不片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号,在周围一片寂静当中显得异常的刺耳。张易和南劭走出去,看见女人跪在一片尸体前面,哭得撕心裂肺,几欲晕厥。
“狗日的天爷,你怎么就不给个活路啊……”
杜鹃啼血般的悲泣声中,短短的一句控诉显得是如此无力又无奈。
之前收拾尸体时心情还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张易不知道怎么就被这句话给戳痛了某根敏感的神经,脑海里浮现起末世降临后的一幕幕,尸化,动植物变异,气候异常,尸兽潮,林安的凶残,人类的挣扎,绝望的哀号……那些他以为已经随着适应末世而被埋葬进了记忆中的东西似乎一下子苏醒了过来,在女人凄苦的哭号声当中提醒着他,人类的苦难从来就没有因为适应就消失了,它一直存在,而且时不时会跳出来找找存在感。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去劝慰女人,南劭更不会,两人只能站得远远地,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张睿阳和兰澜扒着门框,一会儿看看屋里的小孩,一会儿看看外面哭得凄惨的女人,一大一小竟然不自觉都跟着哭了起来。
好在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伤痛,在狠狠地发泄了一回之后,便擦干净了眼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了回来。
“谢谢你们。”她哑着嗓子说,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手脚无力,却开始跟着收拾剩下两栋房子的尸体。
只不过在抬屋里那具叫大成的尸体时却遇到了麻烦,那个一直默默蹲在旁边的小孩扑到了尸体上,抱得紧紧的,不让他们抬出去,无论谁劝说都没用。
张易两人当然有手段可以强迫小孩放开,不过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转头去收拾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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