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次呢?将来那无穷无际的日子呢?但凡有个万一,小辰该怎么办……
不!没有万一!他必须撑下去,习惯它,战胜它!
段回川放任自己陷在一片柔软的被单里,从适才的折磨到现下的安逸,如同地狱到天堂的距离。
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终,这短暂的十余分钟,平日里不过是一杯清茶的时间,每次降临,却好似在暗无天日里死过一次那般漫长
他要大口呼吸才能确保自己真正清醒着,而不会沉堕到对未来和命运的无望深渊里去,确保第二天醒来,一切如常,无事发生。
段回川抚过尤在发红的胸口,他知道那里的诡异纹路尚未褪去,此前浸浴的材料基本都用光了,没料到这次发作来的如此突然,尚未腾出手来准备,莫非是戒指的变化带来的影响吗?
明天,明天再去一趟黑市……
他眼皮渐沉,思维愈发滞涩,终是在困倦和疲惫中抱着招财沉沉睡去。彼时的窗外,东方天际已是隐隐露出一线蒙蒙灰白。
雷雨过后的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雨露的味道,洗得湛蓝的天空万顷如碧,阳光穿透薄云懒洋洋撒在大地上,跟着城市渐起的喧嚣慢慢爬上窗台,暖融融照落在枣红色地板上。
段回川是被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和隔壁搬家的声音吵醒的。他嘟嘟囔囔的起身,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一对乌黑的眼圈,一面诅咒邻居被老鼠咬断网线,一面不情不愿地洗脸刷牙。
招财又重新被他塞回鸟笼子里,加了一勺鸟食,算是对昨夜陪伴的嘉奖。
“小气!穷酸!”招财骂了两声,气呼呼地扒拉鸟食。
许辰早已去了学校,走临时特地留了张字条提醒他晚上不要再放鸽子。
段回川把泡好了茶的中老年专用搪瓷杯搁在一旁,坐在餐桌前茫然四顾——这整洁宽敞、井井有条的客厅是他家的吗?所有杂物都打包整理得妥妥当当,分门别类规规整整地垒在墙角,无论家具和地板都洁净得一尘不染,招财的鸟窝也被收拾过了,就连掉漆的笼子都得到了修整。
白简把重新热好的早餐端上来,一面认认真真地汇报工作:“老板,一大早唐氏珠宝的吴秘书就送来了委托合同,还请您务必抽空过去一趟和唐老板面谈。还收到一个来电一个传真,电话是张大师打来的问候的,传真在这里,似乎是什么杂货市场的推销。许小弟临走前要我再三叮嘱您要记得看他留下的字条,还要字条上签名立下字据。哦对了,事务所我已经收拾了一遍,老板觉得哪里不好我再打扫打扫?”
段回川嘴里刚咬了一口的荷包蛋“啪嗒”一下掉回了餐盘里,他望着白简关切递来的纸巾,一时无言,感动万分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白同志,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白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昨天在展览会上,老板不是说我努力工作就能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给家人买钻石嘛?老板那么厉害,一出手就打败了抢劫犯,可是我身为你的助理,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做做这些小事了。”
段回川夹着荷包蛋塞回嘴里,摇晃着脑袋含糊道:“你爹娘真是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啊?”老板的脑回路转弯太急,叫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段回川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三两口吃掉早餐,拿过委托件匆匆过目一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走,跟我去见一见唐老板。”
热辣的艳阳当空,努力地抹去了昨夜昏天黑地的雷雨存在的痕迹。
两人驱车再次来到华城医院,日头已接近中午。同样的医院,同样的病房,这次躺在床上的人却换成了唐罗安。白简心里犯着嘀咕,这莫非是唐家父女包下的房间不成?
吴秘书礼貌地将二人请进去,寻了个借口带唐锦锦离开。
“两位请坐。”唐罗安带着一脸忧容靠坐在病床上,踟躇着张了张嘴,似斟酌着措辞,谨慎地道,“段大师,关于我的委托,您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段回川笑了笑:“我叫段回川,不过经营着一间小小的事务所糊口罢了,大师二字不敢当。你委托我保管那件珠宝,却不明确期限,恕我直言,倘若你认为此物不妥,何不让张盘张大师施个法,驱个邪,兴许就解决问题了呢?”
唐罗安叹了口气道:“张大师他,似乎颇有顾虑,并没有接受我的请求,所以……”
“所以就找上我了?”段回川了然地点点头,反问,“那你怎知我不会有什么顾虑呢?”
唐罗安尴尬地轻咳两声,犹豫着问:“当初治好我女儿的,其实是您,对吗?”
段回川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唐罗安也没指望等到他的回答,在心里思索捋顺了许多未曾留意的重要细节后,终于显露出了纵横商场多年的精明和敏锐,带着笃定和试探。
“昨天那个抢劫犯绝对不是普通的匪徒,当时我离他最近,在场大部分人不明所以,以讹传讹,警方调查的结论看似合理但根本经不起推敲,许多不合常理之处根本不是某种高科技装备能解释的。他使出的诸多手段,简直,简直像是玄幻小说里的魔法一样,才能在现场造成那样诡异的破坏,我当时明明看见,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他人就自己飞出去了,这,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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