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泛黄的梧桐乱叶舞纷纷。
在山间,其实看不到完整的落日的,夕阳很圆,红彤灿金的令人晕眩,似乎很近又很远,从容,安详,仿佛夜色缭绕的山村绵远悠长的歌声,不急不缓的没过山头,洒下金亮的光芒缀在长河之上。
有两道影子倒影在河面上,重叠着,跟着碧水荡漾。
公子七坐在椅子上,两边装了两个木轮,可以推着行走。
陈寞站在他身后,微笑着描述着眼前的景象。
山间落日,确实是可以听的。
耳边鸟声啾啾,头顶苍穹深蓝紫霞,偶有大雁盘桓,浅浅的风飒飒拂起衣摆,浮云聚散,很是淡泊。
岸边的花渐渐在凋谢,一如落叶,旋舞的碎金,零落枝头。
牧童在山岗上吹着悠扬的笛声,仿佛远去的思念,一缕缕,一丝丝,萦绕在心头,公子七轻笑起来:“为何我现在听你说,才忽然觉得夕阳竟然如此美?”
陈寞装作听出不来他话中的苦涩与叹息,笑道:“我从前也不觉得,现在如此,大约是心境不同了罢。”
河边有三两洗完衣服的女子说说笑笑。
陈寞想了想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好。”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道:“从前,有个大夫,其姓不可考证,有一日,来了个濒死的病人,那人看过病之后,连连摇头,那个病人很害怕,忙问他还能活多久,大夫只说了一个字,十。病人觉得奇怪,便问,是十年、十个月、还是十天。大夫却又只说了一个字。”陈寞也停了下来,似笑非笑。
公子七顺口接道:“什么字?”
陈寞微微笑道:“九。”
“……”公子七一顿,抽了抽眼角,又扑哧一下笑出来。
公子七淡笑着,道:“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天,有个人发现了对他的爱慕之意,那时也是落日黄昏的时候,那个人借着良辰美景亲了他一下…”话说一半,他却不说了,半笑着,吊人胃口。
陈寞手指微微一颤,声音平稳道:“…后来呢?”
公子七摇摇头道:“没有后来。”
“嗯?没有?”
“对,因为我那个朋友只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公子七低下头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道,“你说他是不是很不解风情?”
陈寞沉默片刻,喉结轻轻一动,道:“对。”
夕阳渐渐没了,温暖仿佛昙花一现,眨眼便做了回忆。
一件衣衫罩下来,盖在公子七身上,暖暖的带着体温。
公子七笑道:“多谢。”
过了许久,陈寞忽然道:“不知道你心中之人,是否也在某处同看着日落呢?”
见公子七不言语,陈寞忍不住心中狂跳。
半晌,公子七才道:“也许罢。陈兄…你有心上人么?”
陈寞一愣,随即道:“有。”
公子七淡淡道:“如果有一天,你眼看他死去却无能为力,你当如何?”
“……”陈寞缓缓俯下身,握住他的手道,“即便如此,我也想陪着他到最后一刻,我庆幸,他永远不会再觉得孤单…”
公子七动容道:“…因为悲伤和孤单都要活着那个人独自承受,你不怕么?”
陈寞淡淡笑起来:“不,我会连同他的份,好好活下去。”
公子七没有再说话,山间落日安宁平和,一如他们两人重叠的手。
回去的时候,卓忘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出人意料的是,屋子里竟然多出了一人,一个女子。
公子七虽然看不见,却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陈寞看见她一愣,道:“萧姨,你怎会在这里?”
萧素看看他再看看公子七,展颜一笑道:“你可以在这里,我怎么不可以?”
“……”陈寞道,“这位是萧姨,萧素,在邻村多亏她照顾我。”
公子七淡淡朝她点头笑道:“萧姨。”
萧素抿嘴轻笑,她原本生的美貌,虽然年过三十,依然风韵尤存。她筷子敲了敲碗道:“饿了罢,过来吃饭。”
卓忘无奈的摇摇头道:“说了多少次了,别敲碗。”
萧素偏偏又敲了一下,道:“敲一下怎么了?就你这老古板,还这么迷信。”
公子七不由想笑,来这里许久,还不曾见有人跟卓忘如此讲话,这萧姨的性子耿直爽快,跟卓忘倒刚好相反。
“嘶——好辣好辣,不是叫你别放辣子么?我好不容易过来一次,你,你就这么对我呀你!”萧素刚吃了一口青椒炒肉,辣的快要喷火,赶忙灌了一壶水。
公子七道:“这么辣?我觉得还好。”
卓忘点点头道:“她小题大做而已,别理她。”
公子七微笑道:“萧姨,看来你和卓大夫是老相识了,这么了解。”
卓忘一呆,忙道:“吃饭吃饭。”
这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萧素“哟”了一声笑道:“你这小子虽然眼看不见,却比某些‘睁眼瞎’看得清楚多了。”说罢欢喜的凑过来捏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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