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燕思空正在书房内圈阅以前的公文奏章,了解朝中大小事是每一个翰林必修的功课,尤其是未入仕之前的,阁臣辅助皇帝,而他们辅助阁臣,若被问起过往发生的事、下过的旨、或宫廷礼教规矩已做参考,翰林们当对答如流。
燕思空正看得专心,突然,就听门扉“吱吖”响了一声,他第一反应便是封野。
封野来他府上,大多时候是潜进来的,文臣与武将走得太近,难免落人口实,何况燕思空是太子试读,而封野身份更特殊,这样对俩人都好。
燕思空抬起头,面上不自觉带了笑,但看到来人时,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
佘准狎昵道:“不是你的小狼王,很失望啊。”
燕思空站起身,一脸警惕,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这里?”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等不及你来找我了。”佘准耸耸肩,“再说,你现在也不敢找我吧。”
“难道你被发现了?”
“暂时没有,不过我还是决定出城避避风头,今夜就走。”佘准环顾四周,“亏你家财万贯,却住在这种破地方,甘心吗?”
“我对享乐毫无兴趣,谈何甘不甘心。”燕思空检查了一下门窗,确定都关严了,才道,“佘准,出什么事了?”
佘准不客气地坐在椅子里,两条长腿翘到了燕思空的书桌上:“你那次来找我后,我便派人去了荆州,盯着梁王,梁王的护卫人数确实超过藩王定员,但此人气小,这些年只会干些欺田霸亩的勾当,要说他有反心,我绝对不信。”
“那又如何?”燕思空冷笑,“他现在有了吧?”
佘准眯起眼睛:“他不反,就是死路一条,现在确实有动作了。”
“很好。”燕思空道,“你说他气小,可当年他也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如何都比陈炤适合当皇帝,若是陈炤那个废物去做了藩王,连欺田霸亩恐怕都不会,只能整日纵情声色。”
“你当真希望梁王篡位?”
燕思空沉默了一下,淡道:“这是陈家的家事。”
“我是问你是否希望梁王篡位?怎么,你有胆子做,没有胆子承认?”
燕思空看向佘准,目光灼灼:“你要听真话?”
“这世上,你也只能对我说真话了吧。”
燕思空面无表情道:“陈炤软弱昏庸,梁王残暴贪婪,都不配做皇帝,我不仅要报仇,还要辅佐太子霂早日登上皇位。”
“那小太子倒是深得你心。”
“此子必成大器。”
“那封野呢?”佘准凉凉地说道。
燕思空皱起眉:“这跟封野有什么关系?”佘准每次提到封野时那嘲讽的语气都令他颇为不喜。
“我还以为啊……”佘准抓起燕思空的毛笔在手中把玩,“凭着你们青梅竹马情深义重,你会帮着靖远王篡个位什么的,将来小世子变成了皇帝,你不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一派胡言!”燕思空冷道,“改朝换代的苦,还不是百姓受,我要报仇,也不能置天下苍生之性命于不顾。再说,无论是封剑平还是封野,都是将才,非帝才。”
“哦,那我倒是误会你了。”佘准眼中泛着精光,毒蛇一般凌厉地盯着燕思空。
“怎么,你在试探我?”
佘准微微一笑:“思空,你的心思太深了,我试探不出来,只希望你好自为之,别让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燕思空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你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梁王要反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
“不止,我是要告诉你,葛钟一家老小均被谢忠仁控制,他只能忠于朝廷,不会跟梁王谋反,两湖兵符在他手里,梁王正在策划兵变,夺取兵符。”
“你是何时得到的消息?”
“今日,消息从两湖传到我手里,至少需要三日。”
“那梁王说不定已经动手了。”燕思空沉吟道,“梁王与鲍云勇之间可有往来?”
“这个我还没查到,我此次就是打算亲自去趟荆州,你认为呢?”
“洛阳、加上湖广调集的平叛军一旦汇合,梁王或鲍云勇单打独斗皆难存续,他们很大可能联手,实际上若梁王能够夺得兵符,控制荆州,鲍云勇会主动投奔,否则他夹在梁王和平叛军之间,岂不活活困死。”燕思空郑重道,“你到了荆州,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佘准敲了敲桌子,突然话锋一转,“你可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在沿海贩私盐。”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那时你我皆少年,老大把最危险的运货活计交给我们这帮稚儿,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还听话。”佘准笑了笑,“我是为了偷点儿银子才混进去的,我没有想到,有人野心比我还大,要夺他的所有。”
燕思空面不改色道:“他受阉党庇护,作恶多年,这些不义之财,不如给我,我会花得更有价值。”
“当我看到你把他送上刑场,自己却全身而退,还拿空了他的金库时,我就知道……”佘准深深地望着燕思空,“若这世上有人能帮我报仇,便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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