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傅义将总督府完全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不得擅动府内一草一木,并将葛钟押回了按察使司。
赵傅义和梁广忙于断案,燕思空和徐凯忙于搜罗证据,赵傅义在朝中并不偏向任何党派,梁广乃翰林出身,与士族交好,俩人确因谢忠仁而有所顾忌,但并不会姑息,何况若能查办葛钟,则是功上加功,这是送到嘴边的珍馐,岂能错失。
幸而谢忠仁远在京师,对他们是鞭长莫及,那顾忌也就更薄了几分。
听说葛钟在狱中看到那些密信,气得吐血,矢口否认,说有人伪他笔迹,构陷于他。
他们将那些密信和葛钟的字迹对比了一天一夜,也看不出明显的区别,何况梁王独独不杀、不囚他,已经非常可疑,虽然葛钟的说辞是俩人曾互为好友,梁王念及旧情,但此时已不能服众。
燕思空和徐凯不断地整理出葛钟的种种罪状,包括他谎报军粮,也被视为他与梁王私通的证据,按察使司还接连收到多封指责葛钟贪墨、渎职的匿名信,此案已如雪崩般一发不可收拾。
葛钟的消息一传回京师,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廷已被接连的赈灾、起义、谋反弄得疲惫不堪,此事更是雪上加霜,一时朝野震荡。
颜子廉一派趁机翻起旧账,他指示言官上书,痛斥王生声和梅珏,说当年王生声陷害吏部侍郎蔡中繁,蔡中繁被贬,王生声扶持自己的门生梅珏入功考司,于是葛钟才得以一路升迁,坐上总督之位,梁王之乱,根本在于此。虽然言辞中并未提到谢忠仁,但所有的箭头都直指谢忠仁。
谢忠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指示自己一派的言官撸袖子上阵。
言官们就此展开了一场骂战,进而升级至互相弹劾,朝堂上乌烟瘴气,好不热闹。
燕思空早料到会如此,颜子廉一派和谢忠仁一派,是但凡逮到机会,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剪除对方的党羽、痛创对方的势力,掐到最后,谢忠仁就顾不上葛钟,只能丢车保帅了。
燕思空很想亲自去审讯葛钟,可惜轮不到他,只能从梁广那里旁敲侧击,眼下葛钟拿不出为自己申辩的证据,凶多吉少。
封野虽然奉命监视、把守总督府,但对葛钟一案兴趣不大,因他最近收到封剑平的信,瓦剌已然出征,他必然担心封剑平的安危、胜负。
俩人一同吃饭时,燕思空也问起了封家军的情况。
封野叹道:“山高水远,我既不能为父亲鞍前马后,亦不能及时收到战报,真乃煎熬。”
燕思空安慰道:“靖远王与瓦剌交战多年,鲜有败绩,相信他吧。”
“……父亲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封野感慨一声,语气很是辛酸。
“幸而他后继有人。”燕思空顿了顿,“其实,我也一直想知道……”
封野问道:“想知道什么?”
“那日你我约定,彼此不隐瞒。”
封野恍然:“你想问我大哥,是吗?”
燕思空点了点头。
封野目光顿时黯然:“待我们无琐事烦扰,对酒畅言时,我给你好好讲讲当年的事。”
燕思空笑着举起了青菜蛋汤:“那我先饮一碗为敬。”
封野也笑了起来。
“对了,葛钟一案,可有进展?”封野问道。
燕思空微眯起眼睛:“铁证如山,我看他难逃一死了。”
“朝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燕思空把自己刚知道的告诉了封野:“葛钟乃谢忠仁提拔,此事他必然要受到牵连,老师不会错失良机的。”
“若真能拖那阉贼下水,葛钟这条老命也值了。”
燕思空摇摇头:“谢忠仁甚得皇宠,不会那般简单的。”
封野冷哼一声:“能杀了葛钟,倒也大快人心,光是他谎报军粮一事,就够他死三回了。”
燕思空小声道:“死百回也不足惜。”
——
在燕思空和徐凯的协理下,葛钟的罪状一条接着一条地往上堆叠,已是罄竹难书,官拜总督,本身就不可能清白,此时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如燕思空所料,此案审了一个月,朝廷上就鸡飞狗跳了一个月,皇上也甚为不满,谢忠仁为平众怨,为息圣怒,哪里还顾得上葛钟,只能做出公正廉明之态,要他们秉公审理,于是赵傅义又接连抓了葛钟的两个儿子和侄子。
至此,葛钟几乎已无翻身之余地。
燕思空感念必是元卯在天有灵,保佑着他严惩葛钟这狗贼,若梁王没有顾念旧情礼遇葛钟,或他没有自刎,此事都不会这般顺利,赵傅义和梁广还可惜梁王已薨(读轰),死无对证,他要的便是这死无对证,让葛钟去地底下跟他的旧友“对证”去吧。
不过,葛钟毕竟是从一品大员,不能草草就在荆州结案、惩处,皇上下旨抄了葛钟的家,命赵傅义将葛钟和他的儿子、侄子以及一干与谋反案有关的宗亲、官将押解回京,由三法司再审。一是复核赵傅义、梁广所审是否有出入,二是商讨这些人都该如何定罪。
此次押解回京的,皆是要犯,昭武帝已制诏,要犯必办,胁从不问。
在大军准备回京前,燕思空主动请缨,帮梁广写葛钟的罪状,因他亲手搜集、整理了多项罪名的证据,虽然没有参与审理,却也对案情了若指掌。这封罪状是要呈交三法司和御前的,本来这等琐碎之事也理应由文书代劳,但他怕徐凯跟他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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