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聿见燕思空神色有异,忍不住摸了摸额上的刺字:“我的头发能遮住吗?”
“能。”
元南聿笑笑:“看来我该效仿江湖侠士,让头发放浪不羁一些。”
“你从前不就是江湖侠士吗。”燕思空坐在了元南聿身边,“现如今,你却是名震一方的将军了。”
元南聿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有些忧虑道:“你这么早来找我,定是有什么要事吧,是坏事吗?”
燕思空沉声道:“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坏事。”
“到底怎么了?”
燕思空凝望着元南聿:“你曾经闯荡江湖,四处漂泊,为何心甘情愿为封野效命,放弃曾经的自由自在?”
元南聿愣了愣,旋即答道:“我身在江湖,也心系江山,当初我入京,就是打定主意要去劫靖远王的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空有一身本领,却眼见着忠臣良将被奸佞所害,那还算什么英雄好汉。后来,我救出了封野,我知道他必将承继靖远王的衣钵,便决定追随他,铲奸除恶,救国救民。”
“……那你可知,他要怎么铲奸除恶,救国救民?”
元南聿又愣住了:“你为何这么问?难道我们现在在做的一切,不正是为此吗?”
燕思空轻声道:“聿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但我能这样叫你一声,心里便能多出许多宽慰,所以我还是叫了……我昨日,与封野起了争执。”
“为何?”元南聿有些紧张。
燕思空定定地看着元南聿的眸子,清晰地说道:“因为他想当皇帝。”
元南聿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目睹着元南聿的所有反应,燕思空身体一抖,露出一个惨笑:“原来,你也知道?”
原来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这样心思缜密、眼光老辣的人,要看穿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却被一叶障目,偏偏、偏偏看不清最亲近的人!不,其实他很早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他不愿意怀疑封野,他自欺欺人罢了。
元南聿轻叹一声:“思空,封野并没有告诉过我,但是我其实,有所预料。古往今来,哪个男人不想当皇帝?封野带着我们出生入死地征战,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他手握重兵,可与朝廷抗衡,陈家又灭了他封家满门,他不生出篡位称帝之心,反而不像他了。”
“所以,你也愿意助他称帝。”燕思空低声说道。
“有何不可?”元南聿反问道,“论才学,论能力,论胆识,封野都是人中龙凤,那皇帝腐朽昏庸,官员尸位素餐,藩王尾大不掉,陈氏王朝快要走到头了。”
燕思空沉声道:“你可知西晋八王之乱。”
元南聿皱起眉,沉默了。
“各方诸侯混战,使得民不聊生,山河破裂,十数个从前对我俯首帖耳的外邦蛮夷乘虚而入,他们凶残野蛮,泯灭人性,肆意蹂躏我汉人子民。”燕思空的语调看似波澜不惊,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汹涌,“易水河畔,被他们称作‘两脚羊’的少女骸骨,堆起来有小山那么高。”
元南聿揪紧了被子:“我们绝不会让蛮夷踏入中原半步。”
“倘若天下大乱,还由得你吗!”燕思空抓住了元南聿的胳膊,“我为何一直坚持要扶陈霂上位?因为只有坐在那个皇位上的人姓陈,才能稳住各方诸侯,可一旦封野称帝,他们起兵勤王,天下必乱。介时事态会如何发展,谁能预料!”
元南聿眯起眼睛,低声道:“只要不是陈霂就行了吧。”
“什么?”
“封野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冲动与短视,在没有稳住局势之前,他不会贸然称帝,换做我也不会做那样的蠢事,但是……”元南聿深深地看着燕思空,“他是绝对不会让陈霂登上皇位的,你该明白吧。”
“即便不是陈霂,也该是其他皇子。”
“你若当真能这么想,自然好。”元南聿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燕思空的手,他抿了抿唇,“长久以来,是你坚持要扶立陈霂的,若我是封野,便找一个黄口小儿,岂不更好控制。”
燕思空怔怔地看着元南聿,胸中气血上涌,全在堵在了心口:“聿儿,你这是……也在怀疑我吗?”
元南聿咬了咬牙:“我并非怀疑你,我只是提醒你,我们是兄弟,封野与你更是多年的情义,就算陈霂是你的学生,如今封野已经不需要他,而他还可能联合朝廷对付封野,你该放弃他了!”
“你以为会这么简单吗?”燕思空拔高了音量,“封野是打着扶立楚王的名义谋反的,如果二人反目,那便是引得诸侯讨伐封野。”
“这也是早晚的事,如今我们雄踞中原,离京师不过几日路程。”元南聿正色道,“思空,我见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快速攻下京师,先扶幼主称帝。”
“天真!”燕思空不敢置信地看着元南聿,“为何打了几场胜仗,你们就对敌人就毫无畏惧了?你们面对的,是主宰这片江山两百余年的皇家,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即便得陈霂相助,都未必能攻下京师,如今陈霂眼看就要反水,苟全尚且艰难,你还如此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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