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许健半睁着眼看着镜子中瘦小的脸,眼眶处还有着一片突兀的青紫,‘走路不小心撞电线杆上’这是他对自己奶奶的解释。将上衣脱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全是伤痕,旧的伤痕已经变淡,新伤却依旧乌紫一片。
“阿健!快点!烧饼要凉了!”门外又传来老人焦急的声音。
“噢!知道了,我马上就好!”许健大声回复道,他奶奶耳朵不太好使,所以每次他说话的时候就必须很大声才行。
许健又穿上衣服,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明明已经是初中生,却又从抽屉中抽出一块略微破旧的红领巾戴在脖子上,动作娴熟。
他深呼一口气,一种叫做天真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穿过放满杂物的过道,看到一位满头银丝身材十分富态的老人,笑呵呵地叫道:“奶奶!”
老人佯怒的瞪了他一眼,又咧嘴傻嘻嘻的笑了笑,从后面拿出了一块红砖塞到许健手里,转身四处警惕的看了看,好像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无价之宝似得。
“来,阿健,这是奶奶给你买的烧饼,记得趁热吃啊!我拿自己钱买的,可别给你爸说噢!他要知道又要叨叨个没完!”老人一脸得意的拍了拍许健的手,依旧不断的向四周看。
许健用力的点了点头,在红砖上吸了一口,表情分外享受:“真香,奶奶对阿健最好了!阿健最喜欢奶奶!”
老人笑出一脸的褶子,伸出粗糙的手捏了捏许健的脸,“都上小学了还不知道羞!好了,快去上学吧!”
许健再次点了点头,向老人说道:“奶奶,记得我说的话,在我回来之前谁敲门你都不能开,知道吗?”
老人一脸不耐烦,向他挥了挥手,“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许健走了之后,老人站在原地眼神开始涣散,愣了一会儿,呆呆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是日历的其中一页,8月28日。
“今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我要赶紧给他买鸡做汤喝。”老人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纸,晃了晃脑袋,慢慢的推开了门。
……
许健走在大马路上,将手中的红砖放在一旁施工队门前,又继续漫无目的走着,消耗着这一整天的时间。
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了,不是不能去,而是不想去。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只是在刚记事时,就只有患有老年痴呆的奶奶守着自己,明明自己已经是初中生了,可奶奶还总是把他当成小学生看待,明明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父亲,可奶奶却常常说父亲在某处盯着她……
因为从小没有父母,许健没有开过一次家长会,别人都说他是没人要的野种,一开始他会生气,会和别人打架,也会躲在被窝里哭,哭为什么别人有父母自己却没有?!
久而久之,他也就麻木了,反正不管是谁惹的谁,老师站的永远不是自己这一边,只是因为他穿的不好,家里没钱,所以肯定是坏学生……
每次到学校,不是那些怪异的眼光,就是深深刻入书桌的咒骂,或者就是被莫名其妙的叫到监控器的盲点处一顿痛殴,许健很迷茫,是他做的哪里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自己?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最终,许健选择了逃避,他不再去学校了,或许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来找他事情了……
“呦~这不是那个被傻子养大的小野种吗?看还带着红领巾呢~怎么不去上小学啊?”男人尖利刻薄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扎破了许健在自己身上营造出来的一层淡淡的保护膜。
“啧啧啧,怎么能叫野种呢?是杂种,杂种,哈哈哈哈……”这时,男人的身边又冒出来了一个人。
在那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大约有四五个人的样子。
“刘布,你说话注意点,说谁傻子呢?!!”许健怒目圆睁,额头上的青筋爆出,他不介意别人骂他,但说他奶奶就是不行!
那叫刘布的男人是这条巷子出了名的混混,天天带着一群小弟到处吃霸王餐,欺负小学生,也没人管得了他,谁让他是某局长儿子呢?
他本身就娇纵惯了,自是受不了一个杂种对自己的挑衅。
“被傻子养大的小野种!!!我就说怎么了?!”
“你!!”许健气急,一个跃起如同豹子一般扑向刘布,却在半空中被他旁边的人钳制住了胳膊。
刘布收回刚才一瞬间的慌乱,恶狠狠的说道:“给我打!!”
拳头如同雨水般落了下来,可许健就只是冷冷的瞪着刘布,一声也不吭。
刘布被他盯得心里发麻,慌乱之间他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投向了许健,“我让你看!”
沙子直接击中了许健瞪大的眼眸,那种刺痛的磨砂感,让许健再也忍不住佝偻着腰痛吟了起来:“嗯……”
刘布等人见出事了,四散而逃。只留下许健一个人蹲在地上捂着自己溢满泪水的眼睛。
一瞬间,许健似乎是要借着这一次无法克制的流泪,把所有的悲伤与愤怒吼出来,再加上一开始那些人对他身体上的施暴,到最后他竟是晕了过去。
……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多大一会儿,地上便出了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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