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德却实打实地感激旭阳:“我我很惭愧,其实我不是害怕伤兵,我只是……看到他们痛苦,我也好像跟着很痛……”
旭阳伸手想摸李在德的脸,手在半空中改了路线,轻轻一拍他的肩:“那更好。那是善良。”
旭阳笑一笑:“睡吧,明天早起登船。油灯我留在这里,就点着吧。”
李在德心里一动:“送我们上船,你去哪儿?”
旭阳似乎明白了:“我直接回广宁卫。不过我会留意邬将军的消息,他会康复的。”
李在德一怔,只好回答:“那,麻烦你了……”
旭阳又想起什么,不太抱希望地问:“我第一天接到军令,就是保护皇族。你是皇族的吧。”
李在德严肃:“虽然看起来不像,的确是。”
“京城皇族里,有没有个‘鲁山君’?”
李在德仔细想:“不像封号,也不是谥号,不过京城皇族没一万也八千,你如果找他,我一定帮你。”
旭阳自嘲笑笑:“我随便问问。我有个哥哥,少年时代就被带走了。我父母直到过世都没吐露过什么,我只知道我哥被带到北京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找到他,打听到一个‘鲁山君’,往下再也找不到了。算了,平白给你找麻烦。睡吧。”
李在德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帮旭阳的忙。
旭阳一推门,终于走出温柔气息的房间。
第二天蜈蚣船停在大连卫港口。李在德仰头看这庞然大物的多桅多桨船,心生敬畏。工部巡检队跟着大连卫水师登船,李在德等了半天没等到旭阳,急得到处找。水师把总下船来催促:“李巡检,快点吧,扬帆时刻也是军机,不能耽搁。”
李在德用放大镜照人群,乌泱乌泱的民夫军队士兵辎重粮草,穿梭不息的人流就是没有熟悉的身影。旭阳的任务就是送巡检队登船。巡检队既然登船,他就完成任务了。
李在德闭上眼,狠狠吐一口气,再睁开眼。在辽东几个月,受益匪浅,所获良多。他对着一个方向长长一揖。多谢照顾,定不负将士们所托,孜孜奉国,研究火器,绝不敢松懈。
……还有,邬双樨,你要给我好起来。
旭阳站在暗处,看李在德长长一揖完毕,跟着水师把总登船。舢板离开蜈蚣船,船鼓齐响,沉重的鼓音中船帆一放,蜈蚣船离开大连卫海港。
晴天碧空,船帆远去,旭阳一直凝望那个方向。
再见。
第75章
参将进来回禀:“督师,水师离开大连卫了。”
阳督师捏鼻梁:“知道了。”
摄政王让蜈蚣船以及水师撤离大连卫,直接去山东,阳督师不得不揣测。
摄政王不满关宁军。一年将近五百万两白银喂出来的结果是女真人南下围京无一人提前知晓,摄政王没有当场发作出来,阳督师心里就是惴惴的。景庙那性子直接打直接骂,打骂完了一口气出去了事情的严重性能下去七八分。摄政王这种不直接发火的效果在后面,恐怕还愈演愈烈。关宁军从督师开始换,把自己派遣来辽东,接下来,看着吧,旧嫡系绝对全完了。阳继祖统领关宁军以来摄政王授意他低调查账,查得他头痛。其中水师最花钱,账目最乱,对付女真人看上最没用。摄政王干脆以养护的名义分水师去山东,以后水师靠山东养着,宗政鸢那个性子,帐想烂估计也烂不了——保不齐把水师分给山东就是这小子的意思。也好也好,自己挡不住女真人了也不必害怕女真人渡海。阳督师长长一叹。
摄政王,到底是李家人。
大朝会上空,回荡着摄政王冷静低沉的声音。很多朝臣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听到摄政王的嗓音,他们一直以为摄政王是个哑巴。自去年十月摄政,这位王说过的字屈指可数。
这位王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朝会上巡视,隐隐有回音。帝国皇城远远近近辉煌的建筑沉默见证。
“诸位卿,跟孤罢朝半个月,现在终于都来齐了。来齐了好,咱们也该聊聊了。虽然晚了几个月,孤亦该跟诸位朝廷肱骨开诚布公。孤姓李名奉恕,开国太祖第八代子孙,景庙第六子,成庙之弟,领鲁地为王。奉大行皇帝遗诏自封地进京辅佐幼主,总领朝纲,摄行政事。孤即是,摄政王。
诸位卿跟孤罢朝,孤知道为什么,孤要跟土默特开互市。何首辅跟孤提过,为什么内阁坚决不能同意?因为九十年前,‘庚戌之变’。九十年前,土默特部杀到京城下面要求开贡市,最后朝廷硬扛着就是没答应。诸位听着耳熟不耳熟,孤耳熟,就在今年开年,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情,女真人把北京城给围了!”
摄政王语调平稳,却是无声处的惊雷凌空一炸,垂首的朝臣皇族们齐齐一抖。
“朝廷有骨气,给土默特围了,不答应贡市。给女真人围了,朝廷还有骨气,还不答应贡市。孤却想问,这么有骨气,怎么接二连三给人围京城!哪位肱骨告诉孤,帝国的都城,是哪个蛮族想来围,就来围的么!”
火红底金线绣的晏字大旗猎猎,仿佛鞭子,噼啪抽着肱骨们头上的风。
“既然何首辅提了庚戌之变,孤就翻翻起居注。世宗时土默特围京,世宗问策,无一人回答。巧了,女真人围京,孤也问策,也无一人回答!现在哪位臣工告诉孤,蒙古多少部落,跟大晏接壤的有几个,大晏和蒙古之间的防线有多长,宣大一线之间有多远,布兵有多少,具体数字,哪位卿告诉孤,就现在!”
52书库推荐浏览: 胶东大葱蝎子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