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浅浅的,却是发自内心,紫麟久未见过他笑,此时只觉秀色盈眉,险些看呆。
不由得想到,当初若非被美色所惑,又怎么会惨兮兮地被那臭道士使唤了这么久。唉,这道士小时候就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呆了似的,不舒服吗?”苍潜担心道,用手顺了顺小黑蛇腹部,紫麟回了神,顺势绕上了他手指。
苍潜拿干粮喂它,见它头一撇,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为难道:“身上没带什么你能吃的。”他记得蛇喜欢吃活物,不过这条小蛇口味似乎有些特别,在府中的时候啃过他不少的果子。扫视了四周,眼前一亮。正值春末,道路两旁三三两两几棵野桑葚,有的已经成熟了,紫莹莹地缀在枝头。
苍潜踮脚仔细挑选了成熟的桑葚,摘了一小捧,用衣兜兜着,尝试着喂给小蛇。
紫麟就着他的手,尝了一颗,感觉还不错,便懒洋洋地从他身上滑下来,拨了几颗吃了。其实在这里虽然使不出法术,但他仍有修为在身,几日不吃东西都无碍,不过这果子酸酸甜甜,作零嘴也不错,也免得阿潜老是记挂着喂它东西。
苍潜见它吃了,心里松了口气,一人一蛇便将这捧桑葚分食干净了,苍潜又吃了点干粮,便急急忙忙地赶路去了。果不其然,到了傍晚,那道长已在一座小县城城门处等着了。
见到那抹白色的挺拔的身影,苍潜心头一松,加快了步子,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道长!”
那道士无甚表情,也无甚话语,扭头便往城内走去,两人一蛇找了一家客栈宿下,紫麟贪恋小孩儿身上的温度,再也不肯去钻道士冷飕飕的袖子,哧溜钻进苍潜怀里就不出来了。
苍鹤琴神色一变,似是想要将他召唤回来,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道长。”苍潜将一切看进眼里,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他竟在这个张从无表情流露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犹豫,一丝迷茫。
为什么?是关系到这条小蛇吗?
仅仅是一瞬间的出神,那道士又恢复了原样,望了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苍潜心中一跳,低头望向小蛇,这是道长第二次同他说这话了。后悔?后悔什么?是同这条小蛇过于亲近吗?
可是又哪里轮得到他来后悔?自己这一身命格,若有能不惧于此的亲近之人,便是此生不幸中的万幸。他只害怕别人后悔,又如何有资格后悔?
紫麟倏忽从苍潜怀中游了出来,问道:“道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苍鹤琴却不再言语,径自出了屋子。小蛇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
苍鹤琴进了另一间屋子,正要关上门,门却被一只白`皙的手阻住了,紫麟已化作了少年,跟了进来,追问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道士沉默了良久,却只道了句:“你与他太过亲近了。”
紫麟闻言愕然,迟疑道:“我不过是一条蛇,这样也不成么?”他迟迟不化作人形,一方面是碍于脚受伤了行动不便,另一个原因便是化作一条蛇陪伴起苍潜来可以少些顾忌。
他自然是记得道士先前所言,不可与那孩子牵连过深,然而相伴这些天,让他就此放下,对苍潜不管不顾,却不是一桩易事,故而想出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
苍鹤琴冷冷道:“你似乎对他过于关心了。”
紫麟一愣,继而明白了他话中意思,眉毛一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不过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童,你以为……以为……”脸色涨得通红。
他虽然曾对眼前的这人存过那么一点心思,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去撩拨年幼的苍潜。
他又不是禽兽!
苍鹤琴垂目,语气清淡:“并非指你。”
紫麟呛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臭道士,我从不知道你这么会琢磨。他一个小孩儿,对一条蛇?”摇着头,边叹边笑:“你修道修久了,连世态人情也忘光了么。他不过把我当作一个可以陪伴的灵宠,哪个孩子会对自己养的小猫小狗动心思?”
望了望道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嬉笑道:“你这几天脾气这么坏,对他那么冷淡,莫不是因为我对他比对你好?”
苍鹤琴冷斥道:“又在胡言乱语。”
“可惜我之前对你好,你又不领情,我对小时候的你好,他倒是挺受用的。”眼见那道士眼神如冰,脸沉了下来,连忙道:“好啦我开玩笑的!大不了将他送上涯山后,我们便离他远些,不再现身。”到时他入了师门,有了依托,便无需再这般照看着他,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苍鹤琴沉默片刻,忽然将袖一拂,房门应声而开,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紫麟一笑,悠悠地踱了出去。
他目送着那蛇妖离去,犹在房内站了许久,慢慢将手摁上胸口。那蛇妖所说不无道理,但一切都能如这般掌握在手吗?近来偶有几次心生恍惚,已让他隐隐觉得不妥。此时他们仍是那只拨动此间命数的手,还是已无知无觉被拖入了苍潜命数之中?
一切,已不可知。
为今之计,唯有提前破开此境。此事一成,纵有诸般变化,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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