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了雷声电光的帐内格外静谧，紫麟的问话清晰地传入苍潜耳内。
苍潜用沉默回答了他。
“如果修道不快乐，又为什么要修道呢?”小蛇叹了口气了，自语道。他本不是个喜欢多想的性子，凡事都遵循本心。唯有对待这个孩子，才会想得格外多一些。
思绪有些烦乱，他想到那道士。他在道士身上几乎看不到感情的波动，如同一座耸峙万年坚不可摧的冰山，又如一口深不见底寒霜覆面的幽潭，所有心思都沉淀其中，无一丝流露。
道士，为什么会修无情道呢?世上大道万千，为什么偏偏是绝情绝爱的无情道?
阿潜，以后也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吗?
阿潜说，修道，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修了道的阿潜，和未修道之前，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应该会离开的吧?毕竟道士说，软烟红尘障的效力有限，这处小境不会永远困住他们。
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了，阿潜是不是还会是一个人?
“阿潜，你要跟我回岭南吗?”
“……”苍潜睁开眼睛，沉默了半晌，问道，“如何改变主意了?”
“不知道，只是觉得让你跟我回去，好像也很不错的。”小蛇一笑，“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在岭南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
…………
“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做了一百多年邻居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也应该会喜欢他们的吧。”小蛇双手枕在脑后，将他在岭南的种种生活道来。
“我住的那棵树，是山中最大的一棵娑罗树，它的叶子在晚上会发光喔。因为它的叶子会散发一种好闻的香气，吸引一种会发光的小虫子。是不是很有趣?”
“很有趣。”
额头有手指划过，带着薄茧的指尖覆在眼皮上，苍潜的声音传来：“不睡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想和你说说话。”小蛇闻到少年袖中淡淡的冷香，笑问道，“阿潜，我一直想问你，你熏的什么香?很好闻。”
“我不用香。”顿了顿，苍潜淡淡的声音传来，“落雁峰上终年覆雪，有很多梅树，四时常开。”
“原来这是梅花的味道……”覆在眼皮上的指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紫麟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今天受了惊吓，又说了很多话，此时真觉得格外困倦，慢慢沉入梦乡。
“阿潜，不要修无情道……”如同梦中模糊的呓语，轻不可闻。
无情道?苍潜微微垂目，黑暗中，他视线毫无阻碍地落到睡着的少年脸上。
他轻轻道：“阿鳞，我是修不成无情道的。”
☆、第 33 章
一夜暴雨，直到天明时方歇。
紫麟醒过来时，天已放亮，天光从打开的窗户外透进来，依稀还能听到屋檐滴水的声音。
苍潜已端坐在桌前，长指捏着一道符箓，低头似在沉思。
“阿潜，怎么了?”紫麟揉了揉眼睛，走到苍潜身边，望见苍潜收拾符箓，残留的睡意消退，“传讯符?”
苍潜应了一声，手指一抹，符箓便消去了。“阿鳞……”他顿了顿，道，“我想绕道去一趟浥城。”
九霄的弟子开脉筑基之后，便会修炼各种神通术法，若有小成，就会下山修行，是为磨练己身，以证道心，下山期限为三年。
这一张通讯符箓便是早他两年下山的同门师姐付丹心所发。
苍潜询问地看向紫麟，小蛇笑道：“无妨，我也不急着回去。”
苍潜点了点头。自此地到浥城，自然御剑最快，可惜法剑已在与晗灵君一战中被污。他袖口一抖，先前那只白鹤便凭空出现。
苍潜骑鹤而行，一天一夜之后，到了浥城外。此地地势奇异，周遭山峦叠嶂，浥城盘踞在重重山势之中，半空中俯望而去，犹如一只首尾相衔的猛虎，浥城便坐落在猛虎怀中。
苍潜循着符箓指引，来到了“虎头”处。白鹤在半空盘旋，还未及落下，便能感觉空气炙热，勃勃的炎阳之力从地底直透而出。地表寸草不生，显然是受不住这汹涌的热力。
苍潜指尖掐诀，一层薄薄的冰霜之力覆在周身。那白鹤飞行了良久，也已现疲态。苍潜淡淡道了一声谢，将它收进袖中，垂首叮嘱道：“此地炎阳之力同你相克，你先暂且不要出来。”
小黑蛇藏在他怀中，懒懒地应了一声。
苍潜这才放心，举步向“虎口”处走去。那山头甚大，愈接近虎口处愈感到炙热，随着步子，有火星被带起，只是被周身的冰霜之力阻挡，还未近身便已化去。
“师弟!”忽听得一个女声响起。
小蛇悄悄探出脑袋望去，此人便是苍潜久未相见的同门师姐付丹心。付丹心银环束发，柳眉星目，生得英姿飒爽，见到苍潜便露出一个爽直灿烂的笑。小蛇心中不由得涌起一点惊讶，如果他没猜错，这人将来便是九霄三尊之一的丹樨尊主。
那时他陪道士炼化浮香鼎，在玉清子洞天中待过一段时间。他与苍鹤琴的小师侄云清澜玩得很好，从云清澜嘴中得知，这个九霄唯一的女尊主，向来足不出户，只专心炼丹弄药，调弄弟子。哪怕苍鹤琴被诬陷勾结妖魔，门派分裂动荡，她也不发一言。没想到那个倦于世事的丹樨尊主年少时是这样一个模样。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落花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