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少爷!少奶奶!”琴茶和生颐正在屋里喝茶,突然有人在门口叫了一声。
琴茶回过头去,好久没见了,那样一张张熟悉的脸,年少时光所有的记忆都突然重现,生颐也回头,满脸的惊喜和不可思议。
门口的人跑进来,快十年了,琴茶还能一一记起他们的名字,胡少立,韩烨,邱成峰...琴茶想起他们挤在桂川里,一起打牌,一起听他唱戏的好时光。
生颐请他们坐下,沏了茶“你们怎么来了?”
邱成峰打开茶盖吹了吹:“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你。”
胡少立道:“几年不见,少奶奶更漂亮了。”
琴茶笑道“几年不见?我可天天在桂川唱戏呢,各位少爷忙,没空来捧我的场罢了”
“哪里哪里,我们若是在北平肯定去听你的戏,这不是我们都不在嘛”
生颐一边儿给他们再添上茶,一边儿问“那你们去哪儿了”
“我和少立去了湖北,成峰去了河南....这仗没个一两年打不完呢...”
“出息啊,你们”生颐赞许道。
“可别捧我们,你去打仗的事儿我们可早就听说了,威风着呢!哈哈!”
“哪里哪里,瞎混呗!”
“行啦,大家过的都好就行啦——这么多年了,你和少奶奶还是那么好,一点儿也没变。”
“哪里没变了——”琴茶靠在生颐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生颐的头发。
变太多了吧,这年岁,快要物是人非了。
但他没说,只是说:“哪有好不好呢,大家同在战争中,都是苦命人。”
“倒也是,少奶奶,说句你不爱听的。这天下越来越乱了,洋人又插一脚进来。粮食都难搞,饿着肚子,谁也没心思听戏!桂川趁早散了吧,大家都留个活路,往后各自好好儿的。”
琴茶叹了一口气,从生颐手里拿过鼻烟壶,吸了两口,才缓缓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可是隔行如隔山,我除了会唱戏,还能做什么呢?”
“这事儿先包我身上,保证能给你找个活儿,虽然不如现在体面,但好歹....”
“不用”生颐打断他,冷冷道:“没人听就没人听呗,这不还有我吗,我乐意听。没钱了——洪家还有钱呢,有我一口就饿不着他,我俩打小就这样。”
气氛一瞬间有点凝重,邱成峰解围打趣道:“怎么,少爷要给少奶奶赎身了?你怎么把人家班主给赎走了?”
琴茶也赶紧道:“是,是,小烨不要理他。他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有什么活儿也就麻烦你帮我操心了。”
嘴上这么说,但是心底里还是被生颐这话儿惹得心尖儿都暖了起来。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生颐提议道:“这好久不见,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喝两蛊儿?”
“哎哎——好主意,要我看,就去桂川吧——”
“对,去琴老板家里,咱们好久没在桂川一起热闹过了。”
琴茶笑道:“行啊,可是桂川没什么好酒菜招待。”
“没事儿,这事儿交给少爷办不就好了,洪家的饭菜可没话说。”
进了桂川,琴茶先把生颐拉进了屋里,神神秘秘地从柜子里取出两个小包裹来,递给生颐一个:“喏,给你。”“干嘛的?”生颐垫了垫,怪沉的。“这几年给你留的,知道你用得上。”生颐一打开,呵,五十块白花花的现大洋
“打哪儿来的?”生颐问。
“给你攒的,还能是我抢来的?”琴茶翻了个白眼。
这是他每天风雨无阻唱戏,背负不知亡国恨的骂名,忍着所有委屈,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攒来的。
“这我不能要。”生颐塞到琴茶手里。
“怎么不能要?瞧不起我的钱?”
“什么话?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唱戏没有几个爷捧场子,能转几个钱啊?你的钱我不能收。”
“行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有我一口吃,也不会饿着你的。”琴茶对上生颐的眸子,坚定地说。
“另一个包裹是什么”生颐好奇地伸出手去。
“别碰!”琴茶打掉他的手:“那是留给守安的一份儿,还有点唱戏的小玩意儿,你别给碰坏了,走,去准备吃饭。”
一只鸭子,炖得烂糊,摆在桌子中央,香气四溢,相当诱人。生颐先下筷子,夹起一块鸭腿送到琴茶碗里。
“这么肥的鸭子?”邱成峰贼兮兮地说:“看来这天下再乱都影响不了你洪家啊!”
“怎会?”生颐笑道:“洪家也快揭不开锅了——这不,兔儿受了伤,给他补补的。”
“我们还真是沾了少奶奶的光!”
“那还用说,打小少爷不就宠少奶奶,我们还说让他把少奶奶赎回来呢!”
“又不是没试过”生颐笑道:“人家不乐意和我走。”
“走什么走!”琴茶笑骂道:“那可是我的戏班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赎老板的!”
琴茶又想到那些孩提时代的岁月里,生颐多少次把家里的鸡鸭鱼肉带给琴茶吃,往往还有点心——琴茶的印象里,那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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