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郊十里长亭,上官澜早备薄酒桐琴。五指曲张,一叠阳关奏出。不见悲戚不见哀凉,唯有指下疏狂听得分明。
洛裳摇着马鞭踏着步子到了跟前,“能把阳关弹成这样的,除了你怕也没别人了。”
上官澜奏罢,轻轻按了琴弦止了颤颤余音,笑道:“寻常阳关调,如何能入裳儿的耳?”
“以为你去了都督府上呢。没料到你居然还有心来送。”洛裳负手甩着马鞭,瞧着上官澜收拾琴案,“真是奇了,那玉姓小哥儿也能放心你一人出来?”
上官澜收拾了琴负在背上,挨着石桌站住斟酒,笑道:“不过是来送送你,他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举杯道:“你曾说不与我这酒鬼同饮,我敬你这杯酒,你饮是不饮?”
洛裳咯咯咯笑开,斟酒道:“这上好的桂花酒,不饮可惜。”说完,昂头饮尽。撂下盏子,“走了。”转身出亭上马。
上官澜扬声道:“此去月氏路途遥远,裳儿千万当心!”
洛裳扬鞭一震,噼啪一声脆响,扬声道:“放心吧,你姑奶奶我,岂是弱质女流?”话毕扬鞭策马绝尘而去。此等清傲潇洒令人钦佩。
上官澜目送那一骑绝尘,脸上笑意隐隐放心。尚好,她还是他认得的那个潇洒落拓的裳儿。
收拾妥当了缓马回程,岂料才到城门口,城门中一骑刺到近前。上官澜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阿澈,怎么没去都督府上等?”
玉凤澈尚未喘匀了打马疾行的气息便开口道:“傅都督才领了出关圣旨,月氏犯边,洛娘此行不妥!”
上官澜讶异地瞪大了眼,惊愕片刻后才展颜一笑,缓马往前,“无碍。绝艳如裳儿,岂无自保之力?何况将门遗女,岂会避战。”
听罢这话,玉凤澈才算放下心来,且对洛娘肃然起敬。当下也按马缓行与上官澜并肩,“你曾说月氏如今难起战乱。可是如今……”
上官澜摆手止了玉凤澈话头,道:“此时犯边不过是小打小闹。之所以将傅兄遣往,不过是为来年备战。毕竟练兵排阵,傅兄在行。”
“公子盟会照应的吧?”玉凤澈听罢,又问了一句。
“自然会的。”上官澜好笑地看了玉凤澈一眼,约摸是觉得这问题实在太蠢,“傅都督这令接的不是时候啊,卉儿如今有孕。”
玉凤澈听了这话,大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前些日子在嵩山养伤,卉儿在信中说的。”上官澜淡淡回道。
“她怎么这事儿也跟你说?”玉凤澈小声嘀咕了一句。恰好他浊玉打了个响鼻,上官澜没听清,回头来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玉凤澈咬着嘴唇回了一句。
待两人到了都督府上,傅微介早等得不耐烦,见人来了,竟自个儿出来看。一看之下,失声道:“洛裳走了?”
上官澜下马,迎上去宽慰了几句好叫傅微介放心。傅微介宽心之后便领人由游廊进了中院书房。
书房内对门正中一副大奕北边疆山河图谱勾画细致。朱墨圈点处皆为要塞重镇。
傅微介拿了搁在图前的细长木杖指点道:“边陲这几处小镇,守军薄弱,为月氏洗劫,几乎覆灭。”
上官澜道:“这消息,恐怕慢了。”
傅微介咬牙,“接的飞鸽传书,再慢也不出三日。混账东西!只可惜守军各自为战,若能联合,岂能叫他们得逞!”
“这话说得太晚。”玉凤澈忽而插了一句,“如今月氏所集兵马少而弥精。逐步击破边陲兵防易如反掌。”话毕,才察觉到傅微介撂在自个儿身上讶异的神色,微带羞赧地觑了上官澜一眼,见他赞许,这才定下心来。
“话是不错,但为了这点儿兵力调兵,实在犯不上。”傅微介回过神儿来,颇为头痛。
上官澜凝眉瞧那图谱,片刻,缓声道:“此时月氏已入雪季,犯边扰民只为掠夺粮食。所以,不如迁民集粮,弃城退守琳山要镇,歼敌城下。来年开春,再行屯兵之策,重占边城。”
傅微介听罢,思忖半晌才道:“这招太险,未必可行。而且这事儿要办妥,耗时耗力,太子未必会允。”
玉凤澈起身到那图谱前细查许久,指着图纸问:“这琉集离琳山大概多远?”
琉集正是图上离琳山最远的所在。
傅微介心里稍稍盘算,便道:“三百里。”
上官澜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慢些来算脚程,一天四十里,需四天才能迁成,壮年男子可临时充军,女眷安排住处赶制冬衣。”
玉凤澈续道:“单单一个琳山关恐怕容不下那么多人,附近白马集青山隘口成县皆可接纳迁民,连成防线。”
傅微介愣了片刻才道:“……你俩不入军职,实在可惜。”
瞧着傅微介瞪着眼的模样好笑,上官澜偏头笑道:“阿澈入军职倒还不难,我么,就不大容易了。”
听了上官澜这话,玉凤澈忽而明白了什么,豁然起身,“你要让我随都督一道出关?不成!现在不成!”
☆、肆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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