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看不起月氏的女人,我们也是能骑马握刀排兵打仗的!
果然,月氏的女人,是能骑马握刀排兵打仗的。
天色擦黑,凛冽的天候,冻得人脑浆子生疼。方嵩二枕剑和衣,虽说合着眼,却半点睡意也无。帐外寂静无声,偶有夜哨巡逻经过,脚步声不轻不重,拿捏在恰好能叫人安心的力道。
北戎骑兵以四倍于己的数量前来围攻,如今骑兵营和北防军骑兵无险可守,也只能摆阵撑着,也绝不止于撑不过两三日。过些时日,上官澜带的骑兵也应该到了。不过眼下他能带的骑兵也只能是北防军一时凑出来的人马,成不了大事,不过周边袭扰也并不为难。如此算来,撑上个三五日,等北防大军赶到,理当不是问题。只是,单单一个北戎骑兵便难缠至此,若是再加上月氏的兵力,又该如何?
“月氏不过弹丸之地,你也不必如此庸人自扰。如今我等处境虽堪忧,但小小月氏,还不足以伤我大奕国本,你愁什么?”同在帐中休息的林云渺忽而开口,唬得方嵩二一愣。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方嵩二回过神儿来,有些诧异。林云渺几时还有这个揣摩人心的能耐了?
帐中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但方嵩二语气中的诧异清晰传入林云渺耳中,连他瞪眼的模样都已在眼中,“你叹气的声音太响。如今你还能愁什么?愁娶不着媳妇儿么?”
“……”他就不该跟林云渺搭话!方嵩二愤而默然,片刻后才道:“你不担忧你自个儿处境,还不让别人惜命了吗?”
“谁让你不惜命了?马革裹尸虽说尽显男儿本色英雄气概,但到底还是狼狈了些。”林云渺戏谑一笑,“只是,眼下这局势,你愁也愁不出个啥来。也不想想,要是月氏当真有拿得出手的兵力,哪还能叫北戎在月氏的地盘上蹦跶?北戎向来狼子野心,月氏王这引狼入室,可实在是一招昏棋。”
“你怎知他是引狼入室而非祸水东引?”方嵩二自觉之前是自个儿眼光放得太窄,不曾放眼全局,如今听林云渺一眼,除却新鲜,还绝豁然开朗。
“北戎虽狼子野心,却还不至于贪心不足。咱们大奕泱泱大国,还不至于怕他一个小小北戎。何况这些年朝中也重养兵练兵,虽说京城里那帮子人混账,但军中风气尚好,也亏了有傅国公镇着。”林云渺说得痛快,忘了身畔行军榻上躺着的,也是“京城那帮子混账人”之一。
虽说林云渺评价确实中肯,但实在是不中听,方嵩二老大不自在地翻了个身,片刻后,道:“京城中也不乏贤臣。”
“王城之中,人才济济,自然良莠不齐,若只剩了庸臣,啧!”林云渺并不将话说尽,不过言止于此,方嵩二也已经明白。
方嵩二自然听不惯林云渺这捅刀子似的说法,忍不住皱眉,“也亏了你不在王城,不然你这张嘴都得给你惹来大祸。”
林云渺不以为意,笑道:“所以我这么些年,从不去京城。”
一时无话。
外间除却夜哨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方嵩二本想再问几句,结果身侧已然传来轻微的鼾声,只得作罢。
上官澜率军连夜赶路,却在距离北防军骑兵营五十里处安营扎寨,令将士们好生修整。
他所率人马为北防军旧部,与北防军骑兵有袍泽之情,如今北防军骑兵涉险,他们前来解围,却在五十里外扎营修整。识得眼下情势的自然明白上官澜用心,但参将之中却有几个意气用事爽快直落的心气难平,来寻上官澜讨个说法。
彼时,上官澜正在倚在凭几之中,眼神空濛,不知思绪落在了何处。见了来人,上官澜这才回神,起身迎道:“几位参将来了。”
竟像是知道他们会来。刀剑上滚惯的人,又是耿直的性子,见上官澜如此彬彬有礼,一时间脾气也不知往哪发,悻悻地憋住,别别扭扭地回了礼,再照着上官澜意思挨个儿排排坐下,这才开始说话。饶是开始说话了,见上官澜那么笑呵呵缓声慢调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嗓门儿太大,憋得发闷。
“几位与北防军骑兵将士有袍泽之情,情谊深厚,上官省得。如今骑兵营也在乱阵之中,骑兵营麾下,也有公子盟旧部,上官心焦比之诸君只增不减。可当下情势如此,我等若是不量局势便蜂拥而上,那便是自取灭亡。毕竟我等人马比之北戎骑兵不足,实在不足以一战。”上官澜慢条斯理,虽说将几位参将都说得没脾气了,但几位参将听得不足以一战一句,还是没憋住愤懑情绪。
“咱们可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如何不能战?”
上官澜笑道:“诸位骁勇,上官自愧不如,只是如今我们实在无需与北戎骑兵硬碰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是何苦?不如周边袭扰,将北戎骑兵拖住,待大军前来,合营围剿,胜算更大。”
“你说周边袭扰,那咱们几时带兵袭扰?”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如诸君先修整,天色擦黑,便劳烦诸君点兵突袭。到时还望诸君不要恋战,速战速回。”
几个来往,商量定了,几位参将心满意足出得帐来。约摸这一时半刻也回不过味儿来了。
上官澜一番口舌说服了营中不服管教的几位参将,神思也稍稍放了放,松了紧绷的脊背靠进凭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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