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探探北防军,看看几时能到。”
茫茫草原上,圆帐团团拱卫的主帐里传出的命令,叫传令兵一匹奔马南去百里。
约摸也是清楚眼下情形迫人,传令兵竟在六个时辰之内跑了个来回。
“大军明日即到!”
“明日几时?”
“午时。”
上官澜神色一松,来得及,来得及。眼下哨兵正盯着北戎骑兵,不知他们是忌惮身后驻军还是另有图谋,竟一直按兵不动。但骑兵营局势未知,若北戎再袭骑兵营,便不得不出兵了。
“若北戎骑兵不妄动,明日巳时三刻发兵。”上官澜谋定,心中大石落下。明日,只在明日,“明日巳时之前,盯紧了北戎骑兵,若有动静,立即回报!”
“是!”
百里之外,北防大军正压旗疾行,人马齐喑。
“明日午时,必解骑兵营之围!”主将之令,更是将士之心,便纵战至力竭,也在所不惜!
☆、陆拾贰.
大战在即,天气晴好。明媚阳光带了暖意,催雪融冰,只引得地下叶芽奋力挣了冻土束缚,向上生长,承雨露暖光,成一天春色。
营内军容整肃,抑然沉默,认人都在为巳时三刻蓄力,一营主将上官澜,却带着几名参将悠然在野地放马踱步,享一时清净。
随行参将嘴唇开合几度,“大战在即,大人倒是从容。”。
“心里有底,因而不忧心罢了。”上官澜漫不经心应了一句,鼻尖绕着潮土清润香味,预示着来年草美土肥,心情都跟着好了些,“再过一月,花开遍野,可非此时清寂可比。但愿彼时能不负花开。”
“大人心境豁达,非我等可比。”参将苦笑。
“出生入死,便该看淡些,若时时记挂,难免有损士气,不如从容应对,好叫将士们心安。”上官澜眉眼带笑,驱马往营地去,已在沙场,若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不得寸进,何时才能以战止战?
战鼓鸣!马蹄疾!一场震颤自南方草原传来。
大奕也罢,北戎也罢,都已披坚执锐,预备出生入死。
“北戎受敌,可突围!”
林云渺方嵩二当机立断,带着编整后的骑兵突围。
虽说早料到一旦开战场面会大乱,不过却没料到乱成这样。上官澜率军在乱军中冲杀,凭他的底子还未有人能伤到他,但他带来的兵士却并非精兵,与北戎骑兵真刀真枪地拼杀自然难敌,他不敢回头看,生怕看了一眼便动摇了心力。
手中长枪招招用到实处,一起一落便有血光。马嘶人吼,都模糊在耳边,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狠狠刺着眼睫,疼得厉害。
雪色轻甲擦过身侧,手臂一疼,上官澜一愣,凝眉一望。一时百感交集。是梨华啊,不过两年光景,那个跋扈嚣张的小公主长大了些,已然可以独当一面,比之初见,瘦削了不少。
梨华瞪大了眼。也认出了上官澜。那个中原人?那个中原人!她陡得明白过来,惊怒之下,脸颊顿时被冲得通红,回手便是一鞭,鞭花抖得浑圆刻将上官澜枪尖绕了进去。
这是那一路鞭法里的绕字诀,再跟着缠字诀收字诀使,便能夺了他手里的长枪。上官澜持枪,枪身一震,抖散了梨华缠上来的软鞭,但梨华长鞭虽散,但力道不散,仍旧稳稳地绕着,不收不放。
上官澜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两年了,你精进许多。”
梨华咬唇不答,仍旧费着心力要缠上官澜手中的长枪,仿佛骤然回到了两年前,她还是那个任性跋扈的小丫头,一遍一遍地要将鞭子缠上他的手腕。
应对这样的鞭势,上官澜自然游刃有余,不紧不慢地切招缓劲。瞧着梨华咬唇,一如当年初见,莫名慨然,“听说你远嫁北戎,你丈夫待你可好?”
分明在战场,为何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像是当年初见?梨华又气又恨,不知怎地,还委屈地厉害,差点儿憋不住眼中热泪。
“我远嫁北戎,处境如何,与你何干,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处境难堪,你们汉人,难道不该高兴吗!”梨华鞭势一收一转,劈向上官澜面门。
已然势如水火,确实不必惺惺作态。上官澜眉头一沉,侧首避过长鞭,手中长枪顺势递出,却下意识收着手里的力道。
枪尖微微一颤,滚烫的鲜血立时溅了满面,上官澜险险被烫得放了手里的长枪。他分明是收了力的!
梨华冲着上官澜微微一笑,嘴唇开合了几次。上官澜没听见,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说:“你这个汉人,我梨华服了。”
上官澜,忽得就有些浑噩。直至暮色四垂,才缓过神来。
俯首,满眼的人马尸骸,积雪正融,混着血沫流淌,一脚下去,便是一个盛着血水的脚印。
“受伤了不曾?”忽得一个声音刺进了耳鼓,分明不大,却像是在耳侧放了一阵鞭炮似的震得脑中嗡嗡作响。
上官澜废了极大的心力才凝定心神,见是方嵩二,稍稍一活动,见并无痛处,这才回话:“没有。”
“到底是武功好,占这么大便宜,既然没伤着,赶紧来帮忙,清点伤亡,合营并粮,杂事儿一堆呢,你还有功夫发呆!真是清闲!”方嵩二一面说着,一面给上官澜指派了个搬粮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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