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澜笑够了,便慢慢敛了表情,唯剩一片清冷笑意,眸光灼灼却又幽深如古井。悠然转过身子,回到了方才的小院,洛峥正蹲在院子角落里侍弄着几株兰草。上官澜走过去在洛峥背后蹲下,敛息秉神良久,看着他挨个儿花盆松土哼着不知的小曲儿,冷不丁说道:“这曲子难听,换一个。”
洛峥手上动作顿了一顿,道:“唱得溜的就这一个,别的没有,听不惯去扇桃楼去叫姑娘唱去,肯定唱得比我好。”
上官澜嗯了一声,揭过这一茬不再多说。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伸手掸了掸衣襟上沾染的尘土,负手望着眼前的几株兰草。望着望着,目光便飘忽不定,不知神思落在了何处。
洛峥见上官澜发怔,正色道:“你不让那玉姓的小哥靠近玉简,是不信我们,还是忧心那小哥?”
上官澜神色微微一僵,旋即笑开,“凡事,我得为公子盟留一条后路,毕竟,这事儿,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得好。”
见他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洛峥也知道上官澜不愿多说此事,也只得扯过话头,“玉简明日起行进京,麻烦盟主了。”
上官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也不多做客套,抬手稍稍揉了揉眉梢,只问:“你们,打算如何带人进京?毕竟,这玉简,如今的身价可不同凡响。”
洛峥点了点头,两道剑眉向当中拢起。平和无奇的面貌此刻居然变得凛然锐利仿佛出鞘雪刃,“此事事关重大,不然也绝不会让盟主出马。这回打算扮作商队轻装简行,还要劳烦盟主亲自护卫。”
“嗯,也好。但愿路上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上官澜点了点头,“那我等,是否都要易容出行?”
洛峥宽慰一笑,“横竖有言倾在,你愁什么。”
“倒不是愁易容的事。”上官澜顿了顿,才开口,“我只是在想,或许,不易容,更好。”
洛峥震惊地转头看着上官澜,但见他一脸笑意风轻云淡地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这样才能把事情弄得更清楚。”
洛峥皱眉,“此事,再估量估量。”
上官澜笑了一笑,没再说话。负手站了片刻,才道:“吹花阁什么时候开门迎客?”
听见这话,洛峥微微愣,剑眉稍微抽搐了一下,“不是吧,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逛窑子啊……”
上官澜眼风一转,瞪了洛峥一眼,极其嫌弃他措辞地驳道:“什么逛窑子!有这么说话的么!我分明是去探访佳人!”
洛峥白了他一眼没再多话,“天儿黑下来,外头开始上灯的时候吹花阁就迎客了。”
“嗯。”上官澜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弯弯。要不是仗着脸俊俏,那色眯眯的笑容,早让人打了。
玉凤澈独自一人入定调息,许久,内息平稳收归丹田气海,连日来不停不歇赶路带来的疲乏也一扫而空。他却没急着睁开眼睛,手指抚在横在膝前的长剑之上,凝眉沉思。
按上官澜所说,父亲玉简招惹的是大理王,他应该是将玉矿所在告诉了大理王,既然玉矿的下落已经被透露出来,那抓着他压送他回京又究竟有什么作用?问玉矿所在,秘衙完全有资格自行审问再上报朝廷,又何必大费周张将人送入京城?何况听言倾的语气,以前似乎有人试图来劫人,又究竟是什么人,非要把他劫走不成?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虽然他知道这些问题就算他自己不想,上官澜也会想清楚,然后安排得妥妥当当,但事情毕竟关乎生父生死,由不得他不想。
想不透,眉头都已经紧得微微发疼。睁开眼,眸中精光深敛,窗外天色沉沉,该添灯了……
才这么想了一想,居然真有一点昏黄自室内窗下的桌几上亮起,映亮了一直坐在幽暗之中的人俊美的侧脸。
上官澜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灭了火折子,转头来看玉凤澈,笑道:“调息了这么久,气消了么?”
玉凤澈才舒展开来的眉头又重新拢上,“有事?”
上官澜哈哈一笑,起身拔步便到了他身侧,一把抓住他手腕,“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没等他说去或不去,人已经被拽出了青布帘子。一如当初带他去看梅花,不由分说不看时候……不过一个愣神,人已经被带出了好远。等他明白上官澜口里的“好地方”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凤澈,杭州西湖画舫乐姬虽妙,但这吹花阁的舞姬更是妙不可言啊!”上官澜对玉凤澈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正倚红偎翠添酒推杯。神色飞扬,舍灿莲花将若干美人儿逗得娇笑连连。
玉凤澈身侧也陪坐了美人儿,环肥燕瘦姿态千秋,推杯拥盏要喂他饮酒。他根本无暇顾及上官澜对他说的话,只疲于应付周围的女子。抬起醉意三分的眸子,望着推杯换盏长袖善舞的上官澜,倏然忆起望湖楼中那清浅温柔的吻。真不知该夸他心无芥蒂,还是该骂他没心没肠。酒盏送到唇边,醇香酒液随着一声叹息,咽入腹中,愁肠百结。
一方珠帘之后,正有舞姬舞得柔弱无骨。舞罢一曲,上官澜拍手道:“妙极,早闻羌人善舞,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玉凤澈抬眼,看了看珠帘之后的女子又看了看上官澜,正想开口问话,却又有酒盏递到唇边,“公子偏心,怎么喝了黎妹妹的,不喝我的!”最终一杯醇厚美酒混着他想问的话一道吞入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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