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困了,便沿着鹅软石铺就的小路往里走着,想走到枫树林中的凉亭里好好去歇一觉,刚走过拐弯处,便看见他爹爹躺在凉亭里的榻上,一本书盖在脸上,头发披散着,顺滑的青丝几乎要垂到地上。他向来有点怵他老爹,便准备按原路回去,刚想转身,便看见纪伏天从对面另一条小径中走出。
原来纪叔叔回来了呀,他心想着,打算奔过去找他,但又怕吵醒他爹,正有些犹豫呢,他看见纪伏天走进凉亭,轻轻地将书从他爹的脸上拿掉,然后就坐在石凳上,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爹睡觉。温林从未见过纪伏天如此温柔的模样,当下便呆呆地看住了。过了一会,温如玉还没醒,纪伏天也没挪位置,温林就想回去了。这时,他看见纪伏天突然动了,他莫名的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也砰砰跳了起来。他看见纪伏天身子前倾,轻轻抚了抚温如玉的发,眼神温柔而专注,然后……
温林眼睛蓦地睁大,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阵风吹过,枫叶飘零,模糊了枫林深处身影相贴的两人。
第2章 童年记事(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温林无意识地跟着念,思绪却回到了那天在枫树林看到的一切。突然,他肉呼呼的双颊被人往两边一拉,他“啊”的一声回了魂,手忙脚乱地拍掉那人的手,吃痛的揉揉自己的小脸,因为疼痛,眼里包了一汪泪,哀怨地看着那人。
年轻的教书夫子看他那副样子,又好笑又有点心疼,心想,难道下手重了?但面上还是做出严厉的样子,“看什么看,魂到哪里去了,书拿反了都不知道?”清秀书生硬是做出凶神恶煞的滑稽模样。
温林大度的也不跟他计较,手撑着腮,唉声叹气地望着窗顶正结网的一只蜘蛛。
唐宋是个妙人,有治世之才却不入朝为官,饱读诗书却又率真如赤子,被温如玉请来做温林的西席,虽也传道授业解惑,但待温林却不依师徒之礼,反而有点像是长兄待幼弟一般。如此之人,做温林的启蒙之师,对日后温林的养成着实有不小的影响。
话说现下,眼看着蜘蛛的网都快结好了,他的小学生还一言不发,于是本着长兄对幼弟的爱护,唐宋巴巴地把脸贴上去问道:“阿林这是这么了?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
温林看着面前那张清秀的脸,扭捏了会,还是说道:“夫子,我昨天见到两个男子在……”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唐宋已然猜到了:“在行亲密之事?”
温林瞪大眼睛望着他,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唐宋心里有些惊讶,虽然温如玉待下人比较随和,但也不知是哪两个大胆的小厮暗中发展断袖之情,让温林瞧见了。
他斟酌了下,缓缓开口道:“其实也不必过于惊讶。众生平等,众生之爱亦是平等的,既然彼此相爱,自然会想做亲密之事,只要其动机是出于至纯之爱,而不是出自自身邪念,那即使性别相同,便也是合乎情理的。”
温林听得半懂不懂,但是重点他抓住了,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也就是说,两个男子也是可以相爱,可以做亲密之事的?”
唐宋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补充道:“但当今世人大多数还是看不透这‘众生平等’,虽然男子相爱也是有的,但还是男女之爱更为人所接受些。”
温林疑惑:“既然众生平等,为什么世人都不接受男子相恋呢?”
唐宋解释道:“古来分阴阳两道,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相合,才是正道。所以婚配嫁娶,都是以男女为本。而同性相恋,同属一性,若是强行结合,便是违背了阴阳之道,这是为世人所不齿的”。说完,他顿了顿,又道:“在我看来,这固然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你想控制便能控制的住的,若是世人都能看破这十丈红尘,世间又哪来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所以,只要他们是真心相爱,又何必在乎是男是女呢?”
唐宋此时此刻只想让温林不要因此走了岔路子,却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影响了温林一生的观念。
温林想了想,觉得也许纪伏天和温如玉是互相爱慕的,但因为怕世人不接受,所以才从不公开,也瞒着自己,思及他们相恋的如此辛苦,便有些难过。但又想到,母亲早逝,父亲时常孤寂一人,若父亲真能得一人真心,虽不得公开,但能够相伴一生,也是一大幸事。想想便又开心了起来。
唐宋看他一个小孩子,却人小鬼大的一会忧一会喜,心里仿佛藏着千千结,莫名觉得好笑。敲了敲桌子,做出为人师表的样子,“把书拿起来,我们继续讲。”
温林的别扭解了,便再也不躲着纪伏天了,可也没以前黏了,他想着,要给纪伏天和温如玉多一点的相处时间。那件事后,他就像打开了新世界似得,发现了很多以前忽略掉的事情,比如纪伏天真的很喜欢对他家爹爹做一些较为亲昵的举动,搂搂腰,搭搭肩,说说悄悄话,不一而足。
他的这一系列怪异的行为和态度,自然引起了纪伏天的注意。一天在对弈中,他提起这事:“书生,你不觉得最近阿林很不对劲吗?都不黏我了,而且这些日子他看我们两的眼神很…”,纪伏天想了想温林好奇中带着探究,探究中又有点羞涩的神情,选了一个较为客气的词,“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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