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见突然崩溃流泪的泽瑜,崇云心里难得浮起一丝怜悯,明明上一秒还怒火中烧,倏地就像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翅膀都不知道往哪摆。
“对不起。”
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抽噎,泽瑜泪流满面,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搂住“茫然”的鹅子: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你不过是一只沙雕,我还错把你当成大鹅,害你被人当作妖怪,我真是最没用的蛟。”
蛟?崇云警惕地竖起耳朵,悄悄放出一丝灵力,金光一闪,融进泽瑜发丝中。
泽瑜身上的灵气十分纯粹,绝非妖物,也不像凡人,但若对方是蛟,崇云应该是可以看出原形。
泽瑜的修为不在他之上,这点崇云可以肯定,因蛟达到那样的境界,早化龙了,更不会如此落魄。
“秦伯说你是重明鸟,要是真的就好了,说不定你可以带我回羽山,找爹娘。”
把头埋在鹅子背上,松软洁白的羽毛触感极好,让泽瑜忍不住往毛上蹭,瓮声瓮气地自言自语:
“不过,重明鸟怎么可能像你这么笨,我自小就听爹娘说,重明鸟是很厉害的神兽,跟爹娘不相上下,要是有机会,还真想去东海看看啊。”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又红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崇云:……
本来他的翅膀已经举到半空,想暴打“出言不逊”的泽瑜一顿,碰到那人的头发时又硬生生收住力气,别扭地在乌黑的长发上抚过。
崇云心中有一丝动摇,泽瑜知道羽山,还知道重明鸟住在东海,从这两点,他知道对方可能真的不是凡人,然而为何要自称作蛟?
“谢谢你,即使你是沙雕,我也不会吃你的,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在鹅子背上蹭掉眼泪,泽瑜用衣袖擦了擦脸,伸手想摸摸它的头,没料到……
“啪!”
适才明明十分温顺的鹅子一翅膀扇在他头上,四只湛蓝的眼珠倒映着他迷茫的脸,“锵锵”地低吼了两声,颇有几分不满的意思。
“你做什么?”
泽瑜气鼓鼓,一把锁住鹅子的脖子,不顾它拼命挣扎,一手捏住它的喙:
“不准吵,以后不准打我,听见没?再敢动手,我就把你做成铁锅炖沙雕。”
虽然他没在食谱或是医术上看过沙雕该怎么吃,不过蒸烤炖煮,总会有一款合适的,况且他对沙雕的味道好奇得很。
被泽瑜双手死死压制住,崇云双眼快要喷出火来:“走着瞧!”
一人一鸟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已入夜,泽瑜抱着鹅子斜靠在床边,围着被子睡了过去。
村中的深夜静悄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绕到泽瑜的茅屋后,顷刻,本已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茅屋、燃起熊熊大火……
作者有话要说:
蛟夫日记:以为捡到一只鹅砸,等着养肥吃烤鹅,难怪这么笨,居然是只沙雕,好气哦。
崇云:怒气积蓄中,即将爆发……
晋王嘉《拾遗记》卷一:
重明鸟
“尧在位七十年……有掋支之国,献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毛羽,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
第一卷:大厨的诞生
第5章 第五章
“你看那人,穿得破破烂烂,还有脸说蔡大厨的儿子偷他的方子。”
“就是啊,不想想人家爹可是在京城学艺的蔡大厨,哪用偷一个学徒的方子。”
“据说这人叫谢泽玉,是乡下来的,在闻香楼做了五年学徒还出不了师,会不会是失心疯?你看他还带着一只鹅,可能脑子不正常……”
闻香楼大厅里人声鼎沸,平日唱戏的台上,盖起两个简易火灶。
这两个灶台中间被一块大红布隔开,把戏台一分为二,将两边挡得严严实实。
左边灶台前站的人名叫蔡膳学,他长着一双倒三角小眼睛,鼻梁塌陷,暗红色的薄唇透着一股尖酸刻薄,明知看不见红布的另一侧,眼珠还是不安分地起劲往另一边瞄。
右边灶台前站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的模样可比蔡膳学惨多了,暗蓝色的短褐上打着各色补丁,裤管还被烫了个焦黑的大洞,满是尘土的布鞋,衣衫褴褛,像个乞丐。
唯独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一丝不苟地系在腰间,才让他看起来勉强像个做菜的。
这少年身材瘦弱,却生得一对招人喜欢的丹凤眼,两道柳叶眉顾盼多情,加上长得唇红齿白,若是用心打扮,大概也可媲美宋玉潘安,正是附在谢泽玉身上的泽瑜。
他对四面八方的非议充耳不闻,鹅子安静地蹲在他脚边,一人一鸟四周仿佛有一道屏障,隔绝所有世俗纷扰。
手上抓着一柄小木勺,泽瑜不紧不慢搅动着碗中蛋液,随着他游刃有余的动作,四个圆滚滚的蛋黄渐渐变成一滩化不开的金黄。
他的目光则是紧紧盯着眼前的大蒸笼,这道甜品成败与否,攸关生死。
如果今天他无法证明谢泽玉被偷了方子,那么他不仅会被逐出闻香楼,这城里也再无他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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