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夏生看了他大半节课,及至下课铃响的前五分钟,于秋凉才感到背上的压力减轻了些。这时老鬼转移了视线,竟开始观察班里的学生。顾嘉手里拿了本杂志,在教室里到处转来转去,乍一看还真像个来监督学生们上晚自习的老师,然而学生们看不到她。
于秋凉从宋词然那借来了一面小镜子,此刻他正把镜子拿在手里,借以观察坐在后头的余夏生。这面小镜子的作用,就好像汽车上的后视镜,于秋凉觉得好玩儿,而当他看到顾嘉在教室里转来转去,就更觉得好玩儿。下课铃刚响,他就嘎嘎地笑出了声。
有些人的笑点很奇怪,比如宋词然。他笑点极为特殊,而且笑点很低。他听见于秋凉笑,也没问于秋凉到底在笑什么,就也跟着开始笑。于秋凉莫名其妙,但习以为常,他明白宋词然这是又在发神经。
他习惯了,余夏生和顾嘉可没习惯。两只鬼齐齐望向宋词然,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异乎常人之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宋词然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他浑身上下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的脑子,用于秋凉的话来说,他脑子有病。
在学生时代,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在班级里有较高的存在感。宋词然凭借着他构造特殊的大脑,将在毕业后成为同学们津津乐道的传奇。
高考的日子越近,于秋凉就越浮躁,他没能安静一节课,第二节 晚自习就又开始作妖。他作天作地,作得余夏生都看不下去了,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凳子腿一脚。于秋凉“咿”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他挪了挪凳子,把课桌往前推,远离了余夏生的夺命腿,继续跟宋词然传纸条。宋词然有些过意不去了,他觉得既然于秋凉的哥哥不同意他们传纸条,那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接着传,可真要暂停,他又舍不得于秋凉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余夏生在他们后排咳嗽,咳得很响。
“嘶……”于秋凉回头看了一眼,把纸条又传回了宋词然桌上,宋词然万分兴奋地打开,却见他在上面写着:“不好意思,懒得编了。”
原来他讲得那样真实,故事却全是捏造。
“杜姐!”少女肩上扛着巨大的摄像机,急匆匆地朝杜小园这边跑来。黑漆漆的“炮筒”在她肩头对众人虎视眈眈,好像马上就要打出一发炮弹似的。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实打实是个大学生,别看她身上的衣服怪里怪气,她所就读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学校,不是什么野鸡大学,也没学什么特殊专业。或许是因为摄像机太沉,她稍微有些气喘,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她才开口继续刚刚未尽的话:“找遍了,都没有!”
“都没有?”杜小园跺了跺脚,“不可能啊!”
“真的没有!派了十来个人去找,谁都找不见!”眼瞅着杜小园急了,那名少女也急了,她声音稍稍抬高,力图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杜小园并非不信任她,只是这么多人都找不到一个在外游荡的小鬼,着实不合常理。好看的眉毛拧起,她满心烦躁地踹了踹一旁的假山石,立在假山顶上打盹的小鸟被她惊动,拍着翅膀扑棱棱飞起来,直直飞上夜空,隐没在晚间的迷雾里。钟楼上的光,在大雾中散射,洇开了一片莹莹的绿,像是野兽的眼睛,亦像是墓地中的磷火。杜小园眯起双眼,视线穿透浓雾,投向位于全校最高点的钟楼。少女方才正是从钟楼上下来的。
“没抓住她,总该知道她曾经去过哪儿吧?”杜小园问,“路怀明说什么?”
“路叔叔也找不到。”少女摆弄着摄像机,回头看了钟楼一眼,神情有些迷茫。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找不到那个小姑娘,这在他们的工作经历当中,实属头一遭。杜小园听到她的回答,抽了口气,从大衣兜里摸出手机,走到小花园那边去给余夏生打电话。余夏生这个王八蛋,成天做甩手掌柜,真他妈以为别人的时间都不值钱!
她冤枉了余夏生。余夏生今日也正为此事奔波劳碌,只不过他和杜小园等人的工作地点不相同,因此杜小园没看见他有多忙。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地震了起来,于秋凉听见动静,以为是骚扰电话或者房地产推销,下意识地回过头,瞄了余夏生一眼。后者看到来电,却没有挂断,反倒接了电话,起身向外走去。一定又是工作上的事吧?于秋凉想。他突然有些害怕,万一余夏生被这一通电话叫走,他晚上就要独自回家,倘若路上碰到恶鬼,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今他的胆子比蚂蚁还小,鬼的世界太险恶,稍有不慎就会被吃掉,他不愿意做其他恶鬼的食粮,他要做一条安静的咸鱼,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地活着。
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怎么回事?找不到?不在学校里?不可能!”余夏生接了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杜小园的怒骂。她骂人,余夏生也不和她计较,但他的确为此事感到惊奇。这种离奇的状况,别说是路怀明他们没遭遇过了,就连他也没遇见过。那小女孩不在校园里,又能去往什么地方?她才刚死不久,只能呆在死亡地点附近,若说她不在学校里头,余夏生是不信的,她一定还在校内,躲在杜小园他们没有翻找过的地方。
“哟,你讲得轻松!你来找找看啊?”杜小园没好气地说,“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都他妈告诉你了没有就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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