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事实真是如此,那死者心有怨气,也是情有可原的。然而,杜小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怨气,她连一丝鬼气都抓不到。那个叫何洁雅的小姑娘,可能就是那种被欺负了也不说话,被害死了也不报复的类型。
杜小园定了定神,朝着前面那女孩叫道:“孩子,孩子!你听我的话,那边危险,你先回来!”
此时女孩已经爬到窗口,外面就是悬挂着的大钟。只要她稍微踏错一步,她立马能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瞧见她身处险地,杜小园大气也不敢出,她不敢有较大的动作,唯恐女孩受到惊吓,当场坠落。
“有鬼!”女孩尖声大喊,“有鬼!有鬼!是何洁雅!她在楼下!”
“你别怕……”杜小园额头直冒冷汗,但她顾不得擦,她缓缓接近女孩,轻声劝导,“孩子,你快回来,在我身边,你没有事的!”
豆大的泪珠从女孩眼眶里滚出来,落在地上,晶莹剔透的珠子混合了尘土,变成肮脏的小泥点。女孩站在窄窄的窗台上,摇摇晃晃地扶住墙壁,而当她要爬下去的时候,残留着雨水的窗台竟让她跌了一跤。她猛地向后仰去,恰好从大钟旁边擦过,杜小园连忙伸手去抓,却被机械钟摆狠狠地击中手肘。她手臂一麻,动作稍有凝滞,女孩的手便与她错过。孩子的母亲赶来,恰好撞见这骇人的一幕,登时直挺挺地昏倒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那位父亲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阁楼上的三人都沉默着,一片死寂。
杜小园心理素质极强,几乎是瞬间就已反应过来:自己必须尽快赶下楼,在死亡到来以前,她要争分夺秒地与之赛跑!她不是喜欢这孩子,也不是认为这孩子没必要赎罪,但是,这个孩子绝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死亡。她顺着楼梯往下跑,心里吵吵嚷嚷,喧闹极了,原本的那些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难道她和余夏生都想错了,何洁雅就是第二个顾嘉?难道他们的判断,同时出现了错误吗?假如真是因为他们的疏忽,导致了第二起惨案的发生,那他们将永无宁日,今后的每一天,都要在此事的阴影下度过!
快一点,再快一点!
杜小园赶到楼下,双腿发软。
“杜姐!”拿摄像机的少女还没有走,此刻她满脸恐惧,“杜姐!她没气了!”
杜小园脑内轰地炸开一道惊雷。她头晕目眩,大脑却还算冷静。她抖着手拨出了余夏生的号码。
“嘟,嘟,嘟——”
夜间九点二十分,不算早,也不算晚。居民楼里还有不少人家亮着灯,现代人的生活,不必把白昼与黑夜切割得那样分明。
别人家仍然亮着灯,于秋凉的家里可是全都黑了。余夏生累了,一到家就躺在了床上,而于秋凉也安分守己地在床上躺下,虽然他没能躺多久,又偷偷摸出了手机,在一片黑暗里和宋词然聊天。冬天的夜晚,于秋凉不喜欢开灯,他喜欢在黑乎乎的屋里躺在床上玩手机。尽管这样有损视力,可他开心。开心是最重要的,人如果不开心,那一切就都完蛋了。
刺耳的铃声划破静寂,于秋凉吓了一跳,手机猛然脱手,砸中了自己的鼻梁。他揉着鼻子,感受到从床的另一头传来的剧烈震颤,这是余夏生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又一个!”当听清杜小园在说什么之后,余夏生极罕见地骂了句脏话。他摸着黑,抓起堆在床头柜上的外衣,胡乱往身上一披就要出门。他出门这么急,恐怕还是工作上的事,于秋凉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追他追到大门口,高声问道:“你干什么去?”
“加害人变受害人。”余夏生瞟他一眼,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推了回去,“冷。你在家呆着,我很快回来。”
于秋凉一愣,还想往下追问,余夏生却转过身跑了,眨眼间就消失在楼梯口。一阵风刮过,吹得于秋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鬼还真是忙,他说他很快回来,谁知道他又要在外面呆多久!
走廊里的声控灯始终没有亮,于秋凉又往外看了一眼,便要关门。而正在这时,整个走廊突然亮如白昼,强烈的光线刺得于秋凉几欲流泪。这是有人来了?还是其他东西?于秋凉忙不迭要关门,外面的门把却被死死地抓住了。
“呃!”于秋凉双手抓住门把,使劲往里拉,然而外面的那位猛一使力,就让他做了无用功。一个人影投在地上,于秋凉吞了口唾沫,后退一步,低声叫道:“爸爸。”
又喝酒了吗?于秋凉攥紧睡衣下摆,心情是十万分的紧张。他现在很想戴上睡衣的帽子,让那两只兔耳朵代替他挨打。
“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男人忽然开口。从他的语气和态度来看,他不像是喝了酒的模样。
“我……”于秋凉不知如何接话,他压根没考虑过让他爹妈和余夏生见面,因此也从未想过该怎样向他们解释。
“你妈妈说了好几次,门口总是有双成年人的鞋。”于父跨进门,反手将门一带,“你是想和我谈一谈,还是我现在叫你妈妈来?”
于秋凉沉默了。他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他保持沉默。
“你想说什么话?”于父问。
“不知道。”于秋凉很想把人推出去,但他又不敢动,那双手搓了搓,还是揣回了衣兜里。他低下头,只茫然无措了一瞬间,突然又恢复成了恶劣的情状。他重新仰起脸,挑衅似的冲父亲笑了笑:“我从街上捡来个人,就带回家睡觉了。请问这和您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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