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吗?当然是不可能的。于秋凉当机立断,把刷子随手一扔,奔出洗手间去找余夏生救命。他还没过十八岁生日,这一年的春节还没到来,压岁钱还没到手,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被不知名的鬼怪缠住?冤有头债有主,扪心自问,他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鬼怪们想要报复,也不应当来报复他。
“闹鬼啦闹鬼啦!”于秋凉冲进厨房,大声嚷嚷。余夏生正在炸鸡米花,香气四溢,油锅里吱吱作响,抽油烟机也努力工作着,周围太吵了,他没听清于秋凉讲话。
“怎么了?”余夏生问,双眼仍然没有离开油锅,以及锅里翻滚着的鸡米花。
在食物面前,于秋凉可耻地败下阵来。他眼馋那些鸡米花。他不说话了,直到余夏生关掉抽油烟机,他才如梦初醒般想起原本的计划。
于是他一把抢走余夏生手里的盘子,叫道:“厕所闹鬼啦!”
“是吗?闹的什么鬼?”余夏生从竹筐里抽出两双筷子,叫于秋凉搁到餐桌上。他连围裙都没解,就直接进了卫生间。于秋凉跟在他后面,与他一道过去,扒在门框上朝里面张望。这才离开没多久,马桶盖子就被掀开了,血水咕嘟咕嘟地从里头往外冒,在地上晕染出瑰丽又可怕的图案。于秋凉不由庆幸自己将鞋摆到了高处,否则这一汪血水就要把他刚刷好的鞋弄脏。
但是,不管怎样,他等会儿肯定还要拖地。
好烦啊。
“快快快,把它逮出来!”于秋凉不住跳脚,“地上都脏了!”
根本不用催促,余夏生就已有了动作。他踩着为数不多的几块干净瓷砖,穿越千难万险,抵达了目的地。他一手抓住马桶盖,一手提起一旁的马桶搋子,向下狠狠一按,但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血水倏地退回了马桶里,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于秋凉看不到的地方迅速下潜,飞快地消失了。这就是恶作剧的主导者。
“啥东西啊,又钻我家里!”于秋凉不敢过来,只敢在门外边站着,他就是传说中说一套做一套的胆小鬼,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说是不怕鬼怪,然而真有只小鬼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立马就怂了,还没有他家那只小黑猫胆子大。
无知者无畏,知道的多了,必定要考虑得更多一点。于秋凉属于知道的越多就越胆怯的这类人,他理直气壮地做胆小鬼。他在门外站着,对余夏生颐指气使,指挥着对方拖地、擦马桶盖、洗抹布、洗手。余夏生无可奈何,只得照做,他并不知道干干净净的地面有什么擦洗的必要。
好吃懒做通常是和四体不勤相关联的,于秋凉还不至于五谷不分,但他四体不勤却是事实。余夏生好不容易按他所说的折腾完,一晃眼的工夫,门口那个人就没了。探头出去往餐桌旁一望,于秋凉果然坐在那里大快朵颐,贪婪地吃着鸡米花。
饕餮投生,暴饮暴食。余夏生笑了笑,决定放任他这么吃下去。于秋凉尽管敞开肚皮吃,只要他不担心自己会发胖。
满身血水的婴灵哭号着钻出井盖,这是小区里最偏僻的位置。正常情况下,它从这里爬出来,不会有人撞见它,而这一回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竟有几名神秘人在此蹲守,一见它爬出来,就伸手抓住了它,将它塞进玻璃瓶里。
“怎么跑回来了?”戴绒线帽的男人提着玻璃瓶,轻轻摇晃几下,婴灵撞在玻璃瓶上,鼻子凹下去一块。它不答话,只是张开嘴哇哇大哭,倒像是被更可怕的恶鬼吓到一般。绒线帽皱了皱眉,觉得它这模样简直丑陋到了极点。
绒线帽不再问话,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团棉花,又将棉花塞进玻璃瓶。婴灵的五官都扭曲了,它撕心裂肺地哭叫着,但很快,它就化作了一捧灰,连叫也叫不出来。
“时机不太对。”黑风衣的男人说,“观测对象没有接触它,是还有另外的人在?”
“当然有。”绒线帽回答,“不知道是故意安排过去的,还是碰巧遇见。”
“哪有那么多巧合?多半是早就安排好的。”矮个子的人冷笑,他的声音怪怪的,沙哑粗嘎,让人听了就浑身痒痒。可能他自己也难以忍受这样的声音,他说完这句话,便咳嗽一声,再也不开口。
黑风衣从绒线帽手里拿走玻璃瓶,拧开瓶盖,把里面的灰烬倒进下水道。他心不在焉地盯着井盖,好似井盖上有什么好看的纹样。他们三个都闭了嘴,谁也不出声。
过了些时候,绒线帽绷不住了,他卸下肩上的包,从里面又取出一只玻璃瓶。这只瓶子里沉睡着另一个婴灵。若是有人此刻把绒线帽的背包拉链整个拉开,就能看到,在他的背包里面,装满了这样容纳着婴灵的玻璃瓶子。
这些婴灵在瓶中沉眠,它们并没有忘记本身的仇怨,但是它们被赋予了新的任务,只有完成任务,才有办法谈其他。绒线帽是它们的监管者,也可以说,是它们的“主人”。
“监守自盗。”黑风衣低笑着说,“如果你不省着点儿用,等到事情败露,路怀明没有被扯下来,你就先完蛋了。”
“你又好到哪里去?”绒线帽反唇相讥,“各取所需,各有目的。都是差不多的老鼠,也别分谁胖谁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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