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小孩子喝完瓶装饮料之后,都会无聊到把塑料瓶上的包装抠下来,顾嘉小时候也这么无聊过,而每次她揭掉那层薄薄的包装纸以后,自己的手上就会变得黏黏糊糊——受饮料的影响,也受胶水的影响。小孩子的手是闲不住的,有时候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去碰这些东西,可他们就是鬼使神差地碰了。
如今的顾嘉已经不再喜欢去掀塑料瓶上的包装纸,她嫌那些胶会弄脏她的手。但是,从前的她不是很爱这样做吗?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只不过人们的眼睛看不到它们的变化罢了。顾嘉从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细细端详着自己的脸庞。究竟哪里发生过变化呢?似乎没有改变,又似乎改变了不少。
王琳倒是从未发生过变化,在顾嘉眼中,她始终是那副安然恬淡、与世无争的模样。安静的她,却生出了顾嘉这么个暴脾气的闺女,人类的基因突变果然威力强大。顾嘉对着王琳笑了笑,她知道王琳看不到她,但她就是想这样笑一笑,好像她一旦笑了,所有烦忧与痛苦就能够全部飞走一般。
户外阳光不错,空气也算新鲜,可做了鬼的顾嘉不喜欢阳光。她不至于仿效路怀明,常年随身携带一把黑色大伞,但同样不能在太阳地里久留。人类需要阳光,某些人热爱阳光,然而鬼魂们对阳光几乎是仇恨的。顾嘉从秋千上跳下来,往屋内的阴凉处挪了挪,王琳依旧专心致志地粘贴福字,她十分认真,仿佛那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民间常有人把福字倒过来贴,王琳却和他们的做法不同,她所贴的福字,全部都是正的。其实,福字的正或反根本就影响不了什么,它们是死物,所有的意义,皆是人类所赋予。倘若没人觉得把福字倒过来贴有特殊的含义,那么它们就不会有含义,倘若没人觉得“福”这个字能带来好运,过春节的时候,它们就不会出现在家家户户的大门。
手机屏幕忽然又亮了,顾嘉一脸嫌弃地看向它,刚想接起电话痛骂于秋凉一顿,叫他好好学习,不要成天想着骚扰别人,却发现来电人并不是那讨人嫌的小学弟。顾嘉抬头看了王琳一眼,斟酌再三,还是没有接听,但她这一回不像对待于秋凉那样冷漠,她给对方回了一条短信。
那边的解释很快就跟了过来:“东西丢了。”
“丢了也无所谓。”顾嘉回复道,“丢了就丢了,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刚要按下发送,顾嘉的手却忽然停顿。她终于回过神,察觉到学弟今天的反常。于秋凉从来没有在一天之内给别人打这么多次电话,他不是爱打电话问问题的那类人。他之所以这样做,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想验证自己的某种猜测。
又或者……他已经不需要验证猜测了,他是想来确认一些什么。
“……”
还好没把刚才那段话发出去。
顾嘉连忙删除前头打出来的几句话,换上了一条严肃的回复:“知道了,会注意。”
她这六个字,说了等同于没说,对方告诉她这个消息,多半是想让她帮忙,而非想听她说“知道了会注意”。顾嘉吐了吐舌头,开了飞行模式,她决定从这一刻开始远离网络世界,远离社交关系,做一天的山顶洞人。
王琳捣鼓好了外面的对联与福字,拿着双面胶走了进来。有些人啊,也就像这卷双面胶带一样,他们表面上和这边亲昵,和那边也亲昵,但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不给双方都带来一点伤痛,他们就不舒服。
窗外的太阳悄无声息地改换了角度和方位,顾嘉又回到了阳台上的秋千里。她惬意地哼着小调,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儿。她能有补救的机会,全靠命运恩赐,不抓住这机会,怎么对得起她的努力?天赐的良机,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确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情的。
于秋凉尝试着拨打最后一次顾嘉的号码,结局仍然是无法接通。他料想学姐是觉得他烦人,所以开了飞行模式或者干脆关机。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再给学姐找麻烦了,可能学姐真的有要紧事在忙,没空接他的电话。
“咚咚咚。”突然,房门被敲响,于秋凉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摔到地上。上次他在迟渝那儿就把手机磕坏了一个角,如果这次再磕坏另外的角,那他恐怕要气死之后再气活。
受宋词然的影响,于秋凉的思维擅长从一件事瞬间跳跃到另一件事,哪怕这两件事中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他看着先前磕坏了的那一块,顿时联想到完好无损的地方也即将被摔坏,如此一想,登时怒不可遏,抄起抱枕冲着推门而入的余夏生丢了过去。
最近几天,他火气大得很,余夏生已经万分小心,不去触他的霉头,然而无论怎么做,于秋凉都是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人民币,迄今未还。余夏生抬手接住抱枕,不敢给于秋凉丢回去,生怕于秋凉怒了,跳下床来和自己大战三百回合。
他抓了抓抱枕,触感柔软。之前他很喜欢抱着这玩意儿睡觉,可近来几天,于秋凉连房门都不让他进,更遑论让他抱着抱枕睡。余夏生沦落到睡书房,还好于秋凉算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把书房门锁起来,赶他去客厅打地铺。
小黑猫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反常态地不听话,它不愿意去睡猫窝,余夏生好言好语哄它也完全不顶用。它霸占着客厅的沙发,往沙发垫上蹭了一大把猫毛。都这么冷了,它竟然还掉毛,根本就不讲一点道理,真是猫随主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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