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_是鱼鳖耶【完结】(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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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离慢慢走近,从地上拾起花束。周围没有其他宾客,她背对众人,极轻极轻地叫了一声:

  “爸爸。”

  男人的手抚上新娘的发髻,惨白的肤色和黑亮的头发对比鲜明。他缓缓放下黑伞,身形逐渐化作灰烬,散落在午后的阳光里。雨下过了几日,空气不算沉闷,清新的花香钻入鼻端,连带着他的话语传至耳际:

  “新婚快乐。好好生活,祝你幸福。”

  一块黑色的小石头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那是当年为他送行时,路离亲手在小盒子里放置的他的遗物。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地上,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皆为真实。

  他来过,总要留下点痕迹。

  就算是风,也能留下痕迹,更何况是人?

  “是走了吗?”路离颇不确定地问弟弟,方才所见到的超出了她的认知。

  “是走了。”于秋凉实话实说。他扶着她站了起来,嫁衣的裙摆长长的,铺在地上如同摇曳的花瓣。她捧在手中的花束也是纯白无暇的,一如她自始至终都单纯洁净的灵魂。这一生,她将带着父亲的祝福活下去,将会有无数人保护她,在明面上,在暗地里。

  “还能再见吗?”回到宾客之中时,路离又问。

  “……嗯,说不定明天后天,他又来了。”于秋凉说了一句违心的话,他又一次欺骗了他的姐姐。

  路怀明再也不会来了,他今生心愿已了,他跑去追他的下辈子了。

  从今后,天南海北,再不相见,再不相欠。前尘恩怨是非,烟消云散。

  于秋凉回到余夏生旁边,夹了一筷子菜,却是食不知味。过了一会儿,他干巴巴地说:“你真的,没必要没收他的饼干。”

  “后来我都还给他了,你刚才没看见他嘴边有饼干屑吗?他吃完了你的饼干才过来的。”余夏生耸耸肩,忽然又凑到于秋凉旁边问,“准备给我送点什么?想好了吗?”

  本来于秋凉想说什么也不给他送,让他去喝西北风,但话到嘴边,突然变了:“等等吧,晚上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就回去再说。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半刻。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按存稿箱天数来看,今天是正月初二。

  从2011年的那个正月初二,到2019年的这个正月初二,路怀明同志,你离开我们真的很久很久了。

  姐姐过得很好,很幸福,愿你安心。我给你看她的婚礼,虽然我知道在那天你不会真的出席。

  除夕那天夜里,整个家只有我一人,听到阳台上有风声,但不知晓它是不是你的踪迹。

  距十七岁生日那天梦到你,也有一年多了,我们都长大,他们都变老,你还是当年的样子。

  新年快乐。

  第120章 有风

  于秋凉坐在他和路怀明重逢的那条河边,风轻轻地吹着,吹动树枝微微摇晃,吹得河畔芦苇点头哈腰。不知不觉间,河岸边的芦苇又长上来了,树木的枝叶亦变得浓密,从去年十月到今年六月,居然过去了那么久。

  可是,和分别的时间相比,这短短的甚至还不到一年的一段时光,又怎能被称作长久?

  路怀明的离开是必然,这一点,自重逢的那一刻起,于秋凉就知道。总有一天,路怀明又要离去,而他的离去并非旁人刻意要求,就好像他的滞留并不出于谁人的强求一般。

  无论他留下还是不留下,仿佛都和于秋凉无关。他留下的原因,不外乎是想看着女儿长大成人,那是他未完成的夙愿。而今路离的确长大了,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路怀明心知看她走到这一步就已足够,他并不想知晓自己的外孙子或是外孙女长个什么模样。

  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必然,绝非偶然。于秋凉眺望着滚滚长河东流水,想起自己送给路怀明的那几包饼干。

  但愿余夏生没有骗他,路怀明当真把这最后的礼物享用完了。

  突然发觉余夏生也在找自己讨要礼物,于秋凉心中蓦地腾起一种古怪感受,他将视线放回余夏生身上,出言试探:“你哪一天也要走吗?”

  走?不存在的。余夏生笑了笑:“我不走,我在这儿陪你一辈子。”

  “放什么猫屁呢你。”于秋凉松了口气,嘴上却毫不留情面,“你起码有几十年没陪着我,还好意思说一辈子?”

  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余夏生点了支烟,往于秋凉脸上喷了口“云雾”,成功把对方呛得直咳嗽,他倒开心地笑了。片刻之后,转换作一副严肃非常的神情:“嗯……你说得对,不是一辈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余生都是你’?”

  “恶心。”于秋凉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不知是今天日头太毒辣,还是空气太闷热,总之于秋凉双颊发红,俨然一只熟了的螃蟹。是啊,他横行霸道,的确是螃蟹,而非油焖大虾。

  口是心非。他分明不觉得恶心,偏要骂人两句。

  余夏生又吸了口烟,袅袅的烟雾盘旋直上,在太阳底下消失。于秋凉看着风掀起水波又压弯芦苇和青草,忽地产生一种不真实感。这场景仿佛只应当在梦中出现似的,真遇见了,他就觉得这美梦持续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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