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马路上都又湿又滑,活像涂了一层滑溜溜的油。于秋凉觉得雨就是天上的油,雨点沾到人身上,湿淋淋的,油腻腻的,总得让人感到不舒服才行。他不喜欢穿雨衣,可他要想骑车去学校,他就必须穿上雨衣。如果他不穿雨衣的话,他只好打着伞走路去上学了。
“你有我班主任手机号没?”于秋凉裹着被子,踢了余夏生一脚,“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发烧了,今天不去上学。”
“怎么了今天又不去上学?”余夏生睁开眼,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赶紧上学去,快迟到了,别在这磨叽。”
于秋凉看他没有给自己请假的意思,就磨磨蹭蹭地下了床,顶着一脑袋乱毛去洗漱。现在还没开始供暖,瓷砖凉得像大冰块,于秋凉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冻得直打哆嗦,好像南极摇摇摆摆走路的企鹅。于企鹅晃晃悠悠找到棉拖鞋,晃晃悠悠进了洗手间,没过多久,又举着牙刷跑出来,兴奋地宣布道:“今天是周日!”
“周日就周日,你们高三周日不上课?”余夏生被他折腾得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坐着。
打扰了别人睡懒觉,于秋凉非但不内疚,反倒还高兴。他自己没法赖床,他就不让余夏生赖床。“赖床不是好习惯”——这句话是余夏生本人亲口说过的。
高三学生周日当然也是上课的,并且于秋凉他们班,上午还有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但是,在于秋凉看来,既然周日下午不上课,那么上午请假合情合理。余夏生搞不懂他的逻辑,也并不准备去搞懂,老鬼打了个哈欠,套上衬衫起床了。
“书包收拾好了?记得穿雨衣,外头现在下雨。”于秋凉在餐桌前黑着一张脸吃饭,遥遥听见余夏生在阳台那边叫自己。他喝了一口牛奶,咽下软化的面包片,忽然回头冲着余夏生大喊:“我要迟到了!你得送我去学校!”
“小祖宗,你别给我找事干了,让我好好睡一觉。你穿个雨衣去学校,现在还不晚。”余夏生把书包拿过来,在鞋柜上找到雨衣,把它和书包放在一起,又端走了于秋凉面前的空盘子。他本以为于秋凉会乖乖听话,哪想这小子事情忒多,磨蹭了十来分钟,就是不愿意穿雨衣骑车。余夏生没了办法,只好放弃难得的周末,任劳任怨地做一名免费车夫。
“你姑父该给我结工资了。”余夏生费力地蹬着车,感到双腿格外沉重。不是他该减肥了,就是于秋凉该减肥了,要么就是这车轮子没气了。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很好,八块腹肌还在,看来该减肥的并不是他自己。
于秋凉整个人都藏在宽大的雨衣里面,此时正打着瞌睡。无论前一天夜里睡得有多早,只要第二天依然要早起,于秋凉就永远是这副困到睁不开眼的模样。小孩子们经常花很多时间用来睡觉,因为他们有充裕的时间。
余夏生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于秋凉仍在打瞌睡,并没有回答。
余夏生又说:“你该减肥了。”
他不过是随口一讲,谁知于秋凉竟然受到刺激,清醒了过来,低头往他背上一撞,恶狠狠地质问:“你说谁该减肥?!”
原来“肥”这个字,也是个禁忌词汇。余夏生的脊背叫于秋凉撞得生疼,但他却闷闷地笑了。于秋凉听见他笑,然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好摸索着在他腿上掐了一把。不管是胖子还是瘦子,大腿上都会有肉,余夏生被他结结实实地掐了一下,立马笑不出来了。
“你再给我没事找事,从明天开始我就每天盯着你跑步。”余夏生威胁他,“早上五点,晚上十点,风雨无阻。”
“你有病吧,要跑你自己跑,拉上我干什么?”于秋凉不服气,他讨厌跑步,也讨厌绝大多数体育活动。他有时候甚至讨厌运动会,因为运动会这种活动极其无聊,还不能玩手机,并且开运动会的那天经常能赶上下雨。
他这句话,余夏生并未反驳。于秋凉只感觉车身猛地一晃,吓得他抱紧了余夏生的腰,好像摇摇欲坠的一只树袋熊抓住坚实的树干。红灯变成了绿灯,余夏生也不知道先打个招呼,于秋凉气得牙根痒痒。他发誓,如果老鬼在送他上学的路上把他从车后座上甩下来,那他就以此做要挟,逼着老鬼给他请一周的假。
不过,余夏生骑车骑得很稳,于秋凉被他载着到了学校,裤腿上甚至没溅到半个泥点。
“谢谢老哥。”于秋凉掏出手机,急匆匆扫了一眼,发现没有迟到。他缩着脑袋从雨衣底下钻出来,连伞都顾不上撑,就啪嗒啪嗒踩着水跑进了校门。这学校哪儿都好,就是排水系统不太行,一到下雨,交通工具就得从单车换成小船。于秋凉一路抱着书包蹦蹦跳跳,仿佛抱着一筐胡萝卜的小白兔,余夏生看着他的背影,又打了个哈欠。看来还是中午再洗衣服比较好,照这孩子的折腾劲儿,今天他的校服绝对要湿。
余夏生的预料是准确的,虽然从学校大门到教学楼中间只有短短的一小截距离,但架不住雨势太大,于秋凉不打伞,很快外套就被淋湿。他吸了吸鼻子,不禁打了个哆嗦。下雨天还要上学是真的讨厌,还好今天只上半天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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