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的关注点在于自己是不是又被讨厌了,而余夏生的关注点在于自己的手机信息被偷看。和于秋凉的猜想不同,他给于秋凉的备注之所以和其他的鬼不一样,是因为于秋凉算是个特殊的存在。
看来有必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余夏生离了椅子,坐在床沿,于秋凉不悦地往床那头缩了缩,依旧要把他赶去和那只小鬼一个屋。书到用时方恨少,如今余夏生需要好好解释一下,却又不明白应当怎么开口。他的手搭在被子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过了约莫两三秒,终于想到要说什么:“刚刚是我说错了。你对我来讲……很特别,所以有些时候,会不一样。”
“大哥。”于秋凉受到莫大的惊吓,卷起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我未成年,你冷静一些。”
“好好说话你又不听。”余夏生的态度又冷下来,他朝于秋凉一伸手,命令道,“手机给我。”
“给你给你都给你。”于秋凉从身后摸出手机,塞回余夏生手机,把脑袋也蒙住了。小鬼在外面偷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余夏生接了手机,却并未急着离开。他翻了老半天,确认于秋凉没有手滑删掉什么,这才抬头瞟了对面那只粽子一眼,不紧不慢地给手机设了个锁。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想着其他鬼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手机不上锁也没什么,但最高明的贼在他身边等他,待他稍有放松,就去摸他的衣兜,偷他的宝贝。
“哎……”余夏生又发出一声叹息,抛下一句怪异的道歉,“对不起。”
这下他是没有别的事了,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蹬上拖鞋去了另一间屋——这是于大少爷的吩咐,他要乖乖听从。听见那边的门关了,于秋凉才好意思把脑袋伸出来。他仔细咂摸着余夏生刚刚那些话,还是觉得很奇怪,十分奇怪,非常奇怪,要命一般奇怪。
他又没干啥坏事,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是想做什么?于秋凉心头笼罩上厚厚的疑云,他怀疑老鬼背着他偷吃了家里的零食,还怀疑老鬼独自侵吞了冰箱里的碳酸饮料。他跳下地,跑到厨房拉开冰箱,发现那些饮料好好地待在原处,没有挪动过分毫;他又跑回卧室,拉开窗帘去翻窗台上的零食箱子,发现那些糖和膨化食品也好好地躺在箱子里,包装袋完好无损。这可奇了怪了,是不是老鬼悄悄溜出去吃饭没带自己,所以感到愧疚?于秋凉懵了。这有啥可内疚的?
带着恐慌和困惑,于秋凉爬上了床,他翻滚到后半夜,依然无法入眠。他又悄咪咪地打开了灯,站在镜子前方皱着眉看自己脖颈上的黑色手印。被鬼碰过的地方难看得很,不知道这块印记需要几天才能消下去。他不确定活人能否看到这鬼手印,斟酌再三,他还是给班主任发了条短信。他自己给自己请了三天的假,不打算去上学,反正班主任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又联系不上他爸妈——上次溜进办公室偷假条的时候,他就翻出通讯簿,把自己的那一页撕了,这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他不喜欢让父母和学校或者老师有太多的联系,他希望学校和他的关联仅限于他自身。
外面的路灯孤独地亮着,月亮孤独地在树枝上挂着,它好像一个上吊的人,悠悠荡荡就是落不下地。于秋凉饿了,想去外面吃烧烤,但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外面应该不会有烧烤摊,也不会有人愿意送外卖。他又把零食箱子从窗台上扒拉下来,灭了屋内的大灯,只亮床头的一盏小夜灯,就着朦朦胧胧的光,专心致志地偷吃零食。
余夏生让他生气了,他需要用进食来宣泄自己的愤怒。从今往后,他的零食就是他的零食,他绝对绝对不分给老鬼一口。从今往后,他的零食只能他来享受,余夏生永远也别打主意,永远也别想吃。
他在这边屋里嘎吱嘎吱地吃着,那边的屋门却开了。于秋凉停了嘴,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他好像听到余夏生在和别人打电话,其间还夹杂着几个听上去很高端很可怕的词汇。什么“990215”,什么“恶化”,什么“旧案”,什么“凶杀”……于秋凉心里发毛,他从桌上扯出一张面巾纸,仔细地擦了擦手,拧灭床头的小夜灯,蹑手蹑脚地开门溜了出去。
余夏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这儿的信号还比较好,不像卧室里那么差。他把窗户稍微开了条缝,冷风吹得他清醒了些。他脸上的表情堪称平静,他静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向他汇报,可今晚,那些陈年旧案无法在他心间激起半分波澜。它们就好像一块小石头,投进水中溅起一朵小水花,转眼就沉没下去,沉没下去,渐渐地沉到了水底,长眠在淤泥之间,再也没人记得它。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感到出奇地困倦。
“在现场发现了990214的踪迹……发卡,衣物碎片以及红色皮鞋……”那头的女人还在一板一眼地陈述着,说完这一段,她忽然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道,“171012,现在还好么?那些事情你有没有告诉过他……”
“不需要。”余夏生点了支烟,火星在玻璃窗上活泼地跳动着,“做了天大的错事,怎么可能让他知道。”
“啊……说来也是。”女人吐了口气,“可是,如果他不知道把他留下的是你,他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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