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鲸骑车骑得太快, 腿有点软,他站在地上踉跄了下, 齐云至眼疾手快地伸出强健胳膊扶住他, “发生什么事了?你连夜赶回来。”
“我们这几天在军训,军训完之后。教官会带着过来山里拉练。”许鲸抓住齐云至的手臂, 焦急道:“齐大哥,要是被军方的人撞见你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看出什么?”
齐云至听完这句话才明白担心他, 以至于一刻不能等地匆忙赶回来。
顿了顿, 齐云至近乎叹息地说道:“没事。基层军方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你一路赶回来累不累?锅里还有水, 你先去洗澡,哥去给你做饭。”
许鲸总算放下了颗心,跟在齐云至后头看他打算,许鲸笑道:“不累,这一路风景好,骑车回来还挺好玩。”
齐云至帮他兑好凉水,又拿来干净的衣服放在一旁让他等一下换,自己回厨房炒菜去了。
他手艺一般,架不住许鲸一路赶回来,饿得不成,吃什么都香,一盘茄子煎蛋,一盘肉沫豆角,许鲸连汁都放过,全拌在饭里吃了个精光。
齐云至看他抹抹嘴,撸撸他脖子,说道:“碗放着,我来洗,你去刷牙,刷完牙赶紧休息。”
许鲸不放心地看着他,“齐大哥,今天我跟你睡,你洗完碗记得过来。”
齐云至知道他有话想跟自己说,点头答应,“你先过去,我稍后就来。”许鲸这才拿上牙刷牙膏,放心地去洗漱。
等齐云至回到床上后,许鲸第一句就问:“齐大哥,你记得以前的事么?”
“有些记得,你是指哪件?”
许鲸往里挪挪,给他让出位置,“就是你家里的事。”
“小禾想知道?”
“想。”许鲸小声道:“按理说我不该打听你的隐私,但我老是觉得不放心,想多了解你一点。”
“我们之间不该有隐私。”齐云至和他并排躺在床上,“其实我以前的家没什么好说,我是长子长孙,父母都已经牺牲,家里最亲的就是爷爷。我家还算有点地位,我爷爷以军部少将身份退休,我精神力突出,对水有特殊的亲和力,受伤前军衔为少校。”
“齐大哥,你受伤时年龄为多少?离现在过了多久?”
“我去年三月受的伤,受伤时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没几天。”
“那我比你小一点,我前世死亡时还差几个月到25岁。”许鲸喃喃道:“我当时出了车祸,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重新投胎到了这里。要不是你又救我一次,我估计就彻底死了。”
“我救你是本能反应,你救我却拼尽全力。”齐云至转过头望着许鲸。
在他没彻底清醒前,他每日都能望见许鲸灵魂的模样。那是一名青年,皮肤细白,眼睛有些长,脸上有块小小的卧蚕,看起来温和又可亲。这样一位细皮嫩肉的青年,外表看着像娇生惯养的大家公子,为人却极为坚韧。
齐云至可以数出来许鲸为他吃了多少苦,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觉得饿,许鲸便每夜不厌其烦地去野外找食物。一般人可能坚持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也无法像许鲸这般长年累月为另一个人奔走。
他以前当兵出任务也对犯人逼过供,其中手段之一就是不让犯人睡觉,多坚持几天,一般犯人都会招。
许鲸白天在梁国涛家要做许多事情,又要上学,身体年龄还小,他不知道许鲸心里抱着多大的信念,才能过着这样睡眠不足的生活一直坚持下来。
后来许鲸出来租田,田里杂事多,育种,种苗,拔草,施肥,放水,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繁重体力工作,每一项极辛苦。三四十岁的老农偶尔也会偷懒,许鲸却坚持了下来,从来不露出半分消极。
许鲸身体年纪尚小,灵魂年纪也不大,齐云至难以想象他抱着什么样的信念把另一个人的人生艰难地背到自己身上,尤其这人可能会傻一辈子,从来不知道回应。
齐云至清醒后想起家人们,他的大伯小叔,几个堂兄弟姐妹,哪个成就都不算低,却哪个都不曾像许鲸一般关心过他,他们那一双双眼睛里只有冷冰冰的算计。
许鲸沉默一会,说道:“其实我没有那么高尚,要是没有个目标努力让你清醒过来,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剩什么。”
齐云至撸撸他的后颈,算做无声安慰。
许鲸手掩着眼睛,低声道道:“可能你无法想象那种感觉。遭受车祸再次醒来后,我什么亲人都没有,周围亲戚行为很恶劣,生活条件也很艰苦。”
“我只剩一个人,无牵无挂地活在这世上,过得不好没人关心,过得好也没人感到欣慰。要不是你当时作为救命恩人出现在我身边,让我有个牵挂继续努力活下去,可能我就不选择继续走下去了。”
齐云至哑着嗓子道:“我明白,能互相遇到是我们两个的幸运。”
过了一会儿,许鲸低声问:“齐大哥,你还记得你怎么受的伤么?”
“不太记得,这段记忆有缺失,可能要再等一阵子才能恢复。”
“那你现在不回去,家里真不要紧?”
“暂时还不要紧。”齐云至伸手帮他盖好被子,“我看在你放寒假之前我能不能想起什么,我争取在那时回去一趟,到时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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