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更加愁苦了,这是林青的小迷弟吧,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什么的,怪不得人人都说他是断袖,却不提他这袖是和谁断的,我的林青大将军啊……我试探着问:“将军究竟在哪儿?”
他唇角微微翘起,抬手抚上自己胸口,眼睛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手微微下移,我看到他摸肚子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从衣襟里掏出一条银坠子,链子上系着一节指骨。
“只剩这个了。”他说,“我要和神谈一谈,叫他把林青的魂还给我。”
我仰面躺倒在床上,决定不和疯子说话。
疯子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一国不够我再杀一国,杀尽天下人我也要他回来。”半响他还宽慰我:“你安心睡吧。”
我痛苦地哀嚎。
这两日时间我过得行尸走肉一般,混混沌沌,感觉自己享乐半生现在开始偿还代价了。
寒风刮得如同厉鬼恸哭,我知道时间快到了,只觉得紧张和恐惧,艾尔西丁看上去比我还紧张,他已经换了好几套衣服了,时不时还问我:“这样好看吗?”他的两鬓已经长出白发,细纹爬上了眼角,在微微笑的时候显得很深邃。
我除了一刀捅死这个妖孽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如果我能无知无觉,或许能更快活些。
他亲自拎着我把我拖出去,结结实实绑在高台上,苏奇威和常天云就在我旁边,两人看到我都挺生无可恋的。
“你眼睛怎么肿了?”苏奇威说。
我不想理他,疲惫。
“那个……”常天云终于开口了,我十分新奇地看着他,他在我的注视下显得欲言又止,“其实我还没想好说什么。”
艾尔西丁迎着刀子般的风站在崖边,双手负在身后,远处天地交接,血色的红一瞬间亮起,那个诡异的阵如同大到畸形的兽,露出了夹着血肉的獠牙。
“不行啊!”我喊,“你这样,林青他要恨死你的!”
事实证明和疯子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艾尔西丁恍若未闻,拿了我的宝剑上下端详一番,赞叹:“好剑!”
不知他若是知道这剑在我的尿桶夹层中润养多年会作何感想。
我只好说:“这是我哥留给我的遗物。”
“你哥死了?”
“乱刀砍死的,原本他才是皇帝。”我可以种田养花逍遥快活的。
他摇了摇头,拔剑出鞘,利刃破风寒光闪过,常天云被拦腰一斩,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我操。
艾尔西丁说:“你还记得你作为皇帝要怎么死吗?”他一剑捅进苏奇威胸膛,从我这儿能看到苏奇威脑门儿上青筋暴起。
扒皮剔骨斩首祭天。
我声音都抖了:“咱打个商量,你直接把我斩首吧,就别折腾幺蛾子了。”
“住手!”苏奇威喝了一声,我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力气,艾尔西丁手还握在剑柄上,轻轻转动,利刃在苏奇威的血肉中翻绞,那撕裂的声音听得我牙酸。
“行了行了,”我说,“你开心就好,来剥皮来剥皮。”
艾尔西丁于是向我走过来:“杀你祭天,皇帝,为你的臣民开路吧。”
“放下武器!”身后传来金戈之声,数支长箭唰唰的射过来,将艾尔西丁逼退了几步,一群白甲士兵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和凛国将士杀了个天昏地暗。
又来?
我是真没力气闹了。“微臣救驾来迟!陛下赎罪!”一人落在我身后轻声道:“往雪山深处跑。”他一剑断了绑着我的绳子,顺带给我手臂划了条口子(……)我一看,皇叔笑眯眯的,好哇,躲着看热闹看我快嗝屁了才出来。
“皇叔辛苦,黄袍金甲都穿起来了昂,应该我管你喊陛下了。”老狐狸笑而不语,成功地挥剑牵制住艾尔西丁,小妹妹红着眼想操控阵法,被老狐狸逼得只能抬剑抵抗。
我管不了那么多,随手从尸体上拔了把剑就跑,普通小将根本拦不住我,来一个我砍一个,只是几日寝食难安两腿灌铅,跑不动,入眼皆是雪白,脚下松松软软,我喘不过气,呼吸间满是血腥味,回头看看,已看不清凛国营地。
不能停啊,皇叔让我往雪山深处走,他一定知道什么,这个老狐狸,到现在才告诉我,说不定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嘞!这么想着,我又快活了一点,喊神仙帮忙不太好意思,我可以借一点点法力干掉艾尔西丁……
忽然脚下踏空,我头朝下栽了下去,天旋地转地滚落,都是雪嘛,我又不知道哪里是实地哪里是断崖,滚了很久,满目色彩斑斓,分不清是我在动还是天地在动,只觉仿佛过了千年之久,终于摔进湖泊。
我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往旁边挪了挪以防自己滑进去,四肢都冻得无知觉了,鼻涕冻在脸上,温热的血从额角淌下,我叹了口气,被一片雪白刺得眼疼。
忽闻一阵细碎铃声,恍若梦中。
我痴傻一般寻声望去,那人沉默着蹚过这冰消雪融的湖,一步越过孤寂无声的漫长岁月,他左脚腕上以红绳系着小巧银铃,被细碎浮冰碰得叮当轻响,风雪自他身前呼啸而过,那双寒冰凝成的眉眼,望进去是无悲无喜的死寂,如墨的发,浅淡的唇,额前坠着一块蓝玉,是那张毫无神色的脸上唯一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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