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说得不错,确实是没有任何补救的方法。生死有命,虽然听着荒谬,但也不无道理。苦海一尘而已,你们不必太过牵肠挂肚。”
祝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心里着实有些悲意,但也明白荆图南的言下之意。
这就是苍生之苦……
生死在天不在己,一生也不过求个安宁和乐,一生信天道,也是能顺天道。
“今日看过,妖异不在此处,恐怕出了此地后,都会四处逃散了,我会告知千秋观,让他们多派些人去查探。所以在此地也无法久留,很快就得离开。”
一夜寂静,三人都未合眼,晨光破晓的时候,就听到一阵轻微的扣门声。
“哥哥,阿婆做了饼,叫你们来吃些。”
荆图南几步上前去打开门,弯腰抱起阿唤就走了出去,边走还边问道:
“哎呀,有饼吃,阿唤有没有做啊?”
“有,阿唤专门做的呢。”
祝玄没有直接走出门,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血迹的衣服,有些犯难。喻生立马上前递了一件黑色的披风,转到前方束紧后,才推开门一起走了出去。
昨日他们到时,冬日里日光蒙蒙,近日却是个大晴天,十几号人一齐挤在两张小木桌旁,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粥,没有一点被死亡包裹的窒息感,倒像是一家老小起早吃顿和乐的早饭。
祝玄只一眼,就知道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些人大多受着不同程度的伤,有的在腿部,有的在后颈,那几个样貌年轻点的男子,伤的最重,在胸口处,不断地渗着血。
“你俩愣着干什么?快来。”
“好,这就来。”
饼很硬,硌牙,粥宛如清水。可难得一顿清汤寡水吃得这么开心,那些脸上已经逐渐泛着死气的人都咧开嘴乐呵呵的笑着。
这顿饭过后,祝玄站在院中细细看着这里的一砖一瓦,还有砖缝里拼命抽着芽的一抹绿,一时恍然竟以为,冬日已经过了。
那日下午,荆图南收到了一封传信,信上言:
玄阳战事四起,流民万千,皇城覆灭,大乱。
祝玄扫了一眼便转过身去,心里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
“东海那边有千秋观镇着,他们也直接前往了蜀中去调查妖异一事。南疆不用担心,有师祖和师尊在,蜀中眼下才是一团乱麻。”
“能查明是何人吗?”祝玄问道。
“简直是大海捞针了……分身乏术倒是真的,这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近日要先去千秋观一次,你们留在蜀中等我。”
这日下午,几人便已经决定离开此处,直接各奔去路。
走到城墙下时,祝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阿唤,心里一时悲痛自己竟一点办法也拿不出。他记起自己曾问过许多人:修行为何?
为飞升?为天下?
原以为飞升难,如今却深觉天下难。
“哥哥——你们记得回来呀!”
“来太晚了,阿唤就见不到你们啦!”
这一声回荡在空巷里,三人最终没有再说话。走出好远时,回头还能看到城墙上阿唤的身影,知道走出许久再也看不清时,荆图南才与二人告别,直接前往了东海。
祝玄与喻生没有久留,大致了解过后,直接将目的地,定在了昔日皇城——京凤。
祝玄没有问过喻生,但也能大致猜到,这人实际与自己相同,对玄阳国很是陌生。无论十五年前,他和家人是如何到北荒,如何艰难地生存下来。无论祝玄是因何被遗弃冰天雪地。
如今战火点了金殿,一切都会湮灭。
祝玄带着喻生,没有立即出发,喻生心里虽然不明,但也只是默不作声由着他来了。他看到祝玄设阵布阵一连串行云流水后,大概摸到了点头绪。
片刻后,灰白的天幕边闪过一点墨色,是灵羽鹤。
灵羽鹤只从低空缓缓划过,祝玄直接起身跳了上去,回头一看,喻生紧随其后跟着上来了,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祝玄一甩手盘腿闭目打坐,喻生二愣子一样也往旁边一戳。片刻后,祝玄坐不住了,抬起眼皮子咬牙道:
“喻平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竹青师兄学了炼药术?”
喻生猛然听到祝玄叫了表字,心里惊喜间还有点隐没的抗拒,他凑上前去,摆出一个无辜的神情皱眉道:
“哎?被师兄发现了。”
“多久了?”
“不久,从三年前你受伤那时起的。”
好了,祝玄又说不下去了。
说到底人家都是为了自己,他细细回想这三年,喻生每日练剑修行一样不落,竟然还要抽空去跟随竹青背一大堆药谱,着实辛苦。虽然自己也被那些宛如鸩毒的药折磨了够,但终究说来,还是为了自己。
祝玄重新闭上了眼,闷声道:
“难怪这几日在七星镇,你对他们的伤势和症状如此明白。”
喻生靠近了祝玄一点,轻轻将一掌按在祝玄后背的咒印上,祝玄正凝神,这一下险些从灵羽鹤身上蹦下去,好悬被喻生伸出另一只手按了回来。
“你又干什么……”
“咒印灼热是最初症状,再不缓解你就要烧起来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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