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房屋并不大,却足够敞亮,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想必是喻生长久居住在此。山林寂静无风,不远处云端骤然传来一声鹤鸣,祝玄敏感地抬头看去,只见方才还在天边的黑白掠影,却在眨眼间已经飞至眼前。
灵羽鹤黑白的羽翼上流转着灵光,百年间体型又抽长了不少,落在祝玄身边时带起一阵风来,吹起了祝玄凌乱的发丝和衣角。
喻生站在祝玄身后也是一脸诧异,一时心里又觉得好笑起来,灵羽鹤倒是比旁人消息灵通。
“它倒是知道得早,我们可以回去了了师兄。”
祝玄震惊之余点了点头,又听见喻生在耳边恳求道:
“只是回去之后,师弟定是少不了师父一顿骂,倒是师兄要护着我点……”
祝玄:“……”
年年岁岁匆匆过,往日乘灵羽鹤离开时,喻生的头垫在祝玄的腿上,那时祝玄还曾想过这孩子将来长大了该是什么模样。如今倒真是完全调了个,他像是疲惫得很,灵羽鹤飞得再平稳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而头晕目眩,又不好意思被喻生护在怀中,只好躺下将头轻轻垫在喻生的腿上,还不时睁开眼去细细看一番这许久不见的面容。
变得太多了。祝玄心想。
他还记得那时他与喻生虽说长成了少年模样,可身骨都还未长开,尤其是那时的喻生,一脸稚气和与他自己并不相符的倔强。
眼下却不同了,从祝玄这个方向看去,正好能看清这人收紧的下颌和纤细白皙的脖颈,就连因为闭眼而落在眼下的纤长的眼睫都看得一清二楚。
祝玄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指尖点了点喻生高挺平直的鼻梁,随后又碰了碰略带棱角的嘴唇。喻生的眼睫轻微颤动了两下,随后睁开了双眼。
祝玄觉得自己在鬼域留的太久,许久不怎么活动,从四肢到脑子都有些反应迟钝了。喻生看向他的时候,他还在心底感叹道:
“那是当年我说过好看的一双眼啊,倒是添了几分柔情来……”
喻生见祝玄愣神,便只好再一次阖眼,只是祝玄似乎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一会儿戳戳脸一会儿碰碰眼睫的,玩得开心得很。
喻生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心底有些后悔,还不如让祝玄一路睡回去的好……
祝玄自己玩够了,回神后觉得很是羞愧,便直接转了个方向闭目眼神去了,喻生在他身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来二去竟起了一额头的薄汗。
——
灵羽鹤留在后山,大抵是鹤相欢留给自己的一点念想,祝玄幼时嘴甜人长得乖,虽说顽皮了些,但也与鹤乡欢最亲近。
其余几人都在昨夜梅三千一句有意无意的话中深陷到了无尽的悲意之中,第二日果然都绕着闻雪居走,就怕被梅三千陡然盖一头的冰碴子下来。
到了午时,竹青来找荆图南时,只见这人不知是收到了谁的传信,抓起竹青的手就向外冲去,一看方向,是闻雪居。
竹青自己还有没缓过来,当下就想甩开,奈何力气不足愣是没挣脱,便已经被荆图南连拉带拽地带了进去。
院中柳青元和梅三千正凑在一起研究一本古籍,被这毛毛躁躁地两人吓得不轻。荆图南也不知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惊喜的,半晌还说不出话来。
柳青元开口就没正经:“竹青给你灌疯药了?”
荆图南直接摇头否定,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候下文,可等了许久竹青脸都急红了,就是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梅三千疑惑稍缓,温声问:“你别急,慢慢说,还是一时说不清?看你这样儿连我都要以为竹青……”
“师祖冤枉啊!”
荆图南知道自己失态,当下狠提了一口气,咬咬牙后一字一顿道:“喻生回来了。”
“……”
这倒真是说了一句废话。
“喻生回来便回来了,正好我还要和他好好说说话呢。”柳青元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还是他出什么事不敢说只好先告知了你?”
此时怕是荆图南此生唯一一次话都不能痛快说的时候了。他一心想要告知众人喻生已经带回了祝玄的事情,心底却又觉得此事不该如此草率,惊动众人也不见得好,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憋屈得紧。
就在荆图南脸色一阵青青白白,竹青差点跳脚去削他的时候,闻雪居没来得及关严实的门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那道缝隙开裂,露了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院中四人,只有荆图南一人的心险些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只是几人皆是默契地没有上前去,柳青元则认为喻生怕是做了什么错事不敢进来,那门又动了几下却还不见半个人影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道:
“喻生,直接进来就是,做了错事也没人会怪你,别躲躲藏藏的,多大了?”
那门终于“吱呀”一声推得更开,黑沉沉的木门边扣上了五根苍白纤细的手指,半晌才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露了半个肩膀、头发和面庞来。
祝玄小心翼翼地扫过院中几人,一出声险些走调:
“不是喻生,师父,是我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寄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