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一回头,动作明显一顿,随后才笑道:
“那就好,不然以后谁陪我出去晃荡?”
这人脸上的跳脱气儿,随着眼上蒙的那层细碎的光一起映在了喻生的眼里,喻生心里一热,一时竟脱口而出道:
“我记住了。”
说罢自己竟有些窘迫,祝玄看着喻生情急之下憋红的脸,忍俊不禁道:
“好啊,那我也记住。”
这话说得很是微妙,喻生心头热还没来得及冷却,眼皮子先突突跳了两下。
竹青最近,一日能往这边跑三四趟,但祝玄大爷一样往亭子一戳,不是练剑就是指挥师弟练剑抄经,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淡然样,让竹青看了还有些发怵。
发怵就对了……
安分了十几天后,喻生也开始觉得,他这位师兄的话恐怕不能轻易应允。
这日鹤乡欢那片山头聚集了不少人过去,连那些嚷嚷着闭关的长老都给逼了出来。众人一见鹤乡欢就纷纷上前道喜,活像哪家新得了个大胖小子,就差挂几批红缎子摆几桌酒席了。
祝玄果然应了当日的承诺,带着喻生前去一睹灵羽鹤的卓绝风姿。喻生此时还无法御剑,祝玄就带着他跳上霜寒,乘着剑风往后山去。
当喻生眼看着霜寒跨过一片热闹的山头,径直往遮天蔽日的山林飞去时,有些疑惑道:
“师兄,人都在那边,我们不过去吗?”
祝大爷颇为得意地一挑长眉,道:
“灵羽鹤在后山呢,我们直接过去看不是更好?”
喻生:“……”
鹤乡欢大概还不清楚,幼时那闹腾了他许久的孩子,正把那双顽劣的爪子伸向了他的心尖宝贝,他站在众人中,忽然心里有些异样的不安,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很是挠人,便上前低声问竹青:
“祝玄那小子呢?”
“长老放心,近几日安分得很,正和小师弟练剑呢。”
鹤乡欢顿时松了一口气,难以抑制地抚了两把灰白的山羊胡,脸上喜色难掩全都跳上了眼角的细纹里。
此时,祝玄和喻生已经悄声无息地落在了后山山林里。
“灵兽出世本来没什么稀奇,但是却极为繁琐。若是出了点差错,那就是带着戾气的妖物了。我们就是来看看,等到阵法开启了马上离开。”
祝玄再贪玩,却也知道把握分寸,没有带着喻生太过深入。天门山的道袍都很单薄,喻生一双手冻得通红,鼻尖凉凉的。祝玄玩心大发,站在喻生身后将一双手贴在人脸颊两侧,没皮没脸笑道:
“师弟,师兄对你好不好?”
这人手是有多贱!
喻生闷闷地点了点头,祝玄温热干燥的手就顺势在他脸上摩擦了两下。那双手就这样一直举着,直到喻生的脸颊温热起来才收了回去。他扭头看了一眼神情镇定的祝玄,觉得实在是拿捏不来这人的心思。
山林深处忽然一声异响打破了尘封的寂静,像是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祝玄嘴角一挑,想对喻生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又有一声巨响如同天边惊雷,瞬间响彻山林。
这巨响停顿只片刻,随后便如同山洪般汹涌而来。
祝玄的耳膜被这巨响撕扯着钝钝地发疼,他一面凝神调息,一面不忘用手护住喻生的耳朵。饶是他修行十多年,全身真气都在此时成了没头绪的乱麻,狂躁不安地在经脉里乱窜。这声音越来越响,像是在绝境中嘶吼的猛兽,带着强劲的凶悍之气席卷而来。
祝玄心一沉,觉得大事不好了。他直接捞起喻生双臂,飞身躲过层层气浪,气浪灼热难耐,任祝玄跳得再快还是被扫掉了一片衣角。
“……”祝玄低头看了一眼缺失的衣角,“长老还真是做了件好事啊……”
他抱着喻生落到树枝上,低声迅速道:“捂好耳朵,别被伤到。”
随后又是一声凄厉的嘶吼传来,这声音破云而出,势如骤风,丝毫没有一点平宁之意,分明就是生错时辰的妖兽。山林树木高大,遮天蔽日有些阴暗,祝玄强行稳住内息不让自己先呕出一口血来,而喻生即使紧捂着双耳,却还是能感受到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撞击他的五脏六腑,他紧咬牙关,死死地皱着眉头挺直身板站在祝玄身旁。
“我要像他一样。”喻生暗自想到。
声音没有停止,山林深处却突然地爆发出一道剧烈的光,光如白昼刺目,瞬间打散了所有昏暗。祝玄抬手遮住眼,片刻后缓缓地放下手臂去适应这道强光时,却发现不知何时,笼罩着此处的光成了萎靡、血气弥漫的红色。
喻生已经顾不得去护住自己双耳了,他惊骇地看着在百米之外的地方,那层还覆着一层雪的大地正在逐渐皲裂,裂缝下像是有活物一般,一次次地猛烈撞击着这层束缚。每撞击一次,裂缝里便源源不断地涌出污浊的血。他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祝玄,祝玄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眉头紧皱,眼神像是一只锁紧猎物的野兽,凛冽又凶悍。
喻生心里大惊,听见祝玄沉声道:
“你先离开,去找长老前来。”祝玄面色阴沉,单手抽出背后的霜寒:
“绝不能让这妖物,踏出后山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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